集萤不得不解释道:“这不立了秋吗?各房都在赶制冬衣。你池舅舅的冬衣是南屏负责的,她每年都会分给我些小活计,我原本想让几个小丫鬟做的,结果南屏说你舅舅有两年没添新皮袄了,今年收了些好皮子,要给你舅舅赶制两件皮袄。那些什么棉袄、袍子什么的都分给了那几个小丫鬟。我去针钱房,针线房也在忙着赶活。除了二房的冬衣,还添了箫小姐、识大爷孩子的东西,而且还全是些绣活,针线房的已经有两个月没有休息了。我说出钱给外面的人做,南屏又不同意,好像我把你池舅舅的东西偷偷给别人用了似的,我只好拿到你这里来了……”她说着,目光在周少瑾面前的藤篮上扫了扫,道,“我也知道你挺忙的,估计是在给郭老夫人赶制寿礼。也不用你亲自动手,你随便交给个女红差不多的小丫鬟动手就行了。到时候我带你去六畜场吃好吃的。”
周少瑾半晌才理清楚集萤说了些什么。
“怎么好随便找个小丫鬟给池舅舅做袜子呢?”她不解地瞪着集萤,“你不会女红吗?南屏姑娘若是知道你不会女红,为何非要你给池舅舅做袜子?南屏姑娘看着不是那种为难人的人啊?”
集萤闻言冷哼一声,道:“你怎么和南屏一样?程子川是皇帝吗?他的袜子怎么就非得近身服侍的人做?别人做了他穿了难道会身上痒吗?”
周少瑾听了脸色一红,忙道:“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近身的东西交给不相识的人做有些不好……”
“他又不是女人!”集萤不以为然地打断了周少瑾的话,“我看,程子川就是给你们这些人惯坏了。这也不吃,那也不喝的。一点也不像男人!”
有这样说自己东家的丫鬟吗?
周少瑾张口结舌。
集萤看着就轻轻地咳了一声,道:“我也就是私底下说说你池舅舅,没别的意思。”
“哦!”周少瑾觉得她肯定不止一次这样私底下说池舅舅。
集萤在周少瑾仿佛映着她倒影的清澈眼眸的注视下有些不自在地又轻轻地咳了一声,道:“那我们就这样说好了。你帮你池舅舅做四双袜子就行了。过年之前做好就行了。”说着,丢下手中的布就要走。
周少瑾忙喊住了她,道:“你为什么不帮着池舅舅做?你要是女红不好,我可以告诉你啊!你不能总这样把池舅舅的东西差了这个再差那个。要是郭老夫人知道了,该多伤心。她那边的碧玉、翡翠的女红都很好,不过是几双袜子而已。她老人家放心地把池舅舅交给了你们服侍,你们这边居然连双袜子都没有人做……”
集萤要走的身子一顿,慢慢地转过身来,道:“你刚才说什么?”
周少瑾见她目光灼灼,心里不由一惊,吐吐吞吞地道:“我说。郭老夫人把池舅舅交给了你们服侍……”
“不是,不是。”集萤摇了摇头,“你说,你可以告诉我做……”她说着,双手击掌,竟然笑了起来。“不错,不错。这主意不错。从明天开始,我就到你这里来跟着你学女红好了。这样一来,我看南屏还说什么?”
可这样一来,她岂不是搅入了南屏和集萤的矛盾之中?
周少瑾连连摆手,道:“我看你还是跟南屏说一声的好!你不能给池舅舅做袜子,不代表别人也不行……”
集萤却根本不听她说了些什么,自顾自地道:“那就这样决定了。你每天下午不是要去寒碧山房抄经书吗?那我以后每天巳时早上九点过来。那个时候你姐姐也应该去涵秋馆了。”说着,她拍了拍手。“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转身走了。
这,这算什么事?
周少瑾追了出去。
集萤已不见了影子。
她望着集萤留下来的月白色淞江三梭细布感觉像是烫手的山芋。
待周初瑾回来,她忙将这件事告诉了姐姐。但她又怕姐姐恼怒集萤,没敢细说,简单地说了说集萤要跟着她学女红,好给池舅舅做袜子。
周初瑾很是意外,道:“池舅舅身边的丫鬟不会女红吗?”
“我也不知道啊!”周少瑾想到上次去针线房曾遇到池舅舅屋里的鸣鹤要章娘子帮着做暑袜的事,道,“可能是真不会做。”
反正也不是什么坏事,说不定能讨了郭老夫人的喜欢,周初瑾想了想道:“那你就告诉她好了。”
她不告诉集萤,难道集萤就不来吗?
周少瑾点了点头。
等上了床,她忍不住琢磨起给池舅舅做个什么样的袜子来。
看池舅舅那个人,就是极讲究的,不绣花、不镶边,恐怕不是集萤嫌麻烦,而是池舅舅不喜欢……那就得做得合脚,穿着舒服。可若是得做得合脚,穿着舒服,就得量一量脚……
想到这里,周少瑾猛地坐了起来。
她总不能去量池舅舅的脚吧?
刚才怎么就忘了让集萤带双旧袜子来做样子。
念头闪过,她失声而笑。
集萤既要给池舅舅做袜子,肯定有池舅舅的尺寸。池舅舅屋里的南屏,不是女红的高手吗?就算是集萤忘了,南屏也应该记得才是。
想通了这些,周少瑾才重新躺下。
第二天早上,集萤果然依约前来。
她给周少瑾带了几笼虾饺过来:“你尝尝,今天一大早从新桥那边送来的活虾做的。大家都有份。”最后一句,却是对施香等人说的。
施香尴尬地望着周少瑾。
周少瑾见那虾饺晶莹剔透,虾子的红色淡淡可见,十分的诱人,索性吩咐施香:“摆了碟,大家都尝尝。”
施香提着食盒退了下去。
集萤眼底露出淡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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