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欧克的看护下,布蕾被拾掇干净,送到了一间更好的囚室,然后被捆成粽子,嘴里塞上布团,丢到了床上。
虽然这种姿势并不舒服,但比起之前被吊着的时候,布蕾觉得这样已经舒适了万倍有余,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自从她被抓过来后,她差不多有一个星期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了。
克莱门特是海德堡有名的医师家族,差不多有一百年的历史。在家族生涯的前半段,克莱门特一直是海德堡堡主的家族医师。只是现任海德大公是上上任国王的亲弟弟,从王都过来时,带来了一批专门的仆从和匠师,克莱门特被请出了海德堡,成为城里的一个普通医师家族。
虽然不再为领主提供服务,但克莱门特前期的经历依然让家族在贵族和富商间炙手可热,纷纷邀请克莱门特当他们的家庭医师。不过克莱门特并没有接受任何家族的邀请,而是选择在城里开起诊所。
克莱门特诊所面对所有城内所有阶层开放,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在诊所内都会得到一视同仁的待遇,在需要的时候,克莱门特还会和和教会的僧侣一起,去给那些根本付不起医药费的贫民看病。
上百年来,无论从哪方面看,克莱门特家族都是一个医德仁心的医师世家,没有人会将他们与黑巫师或者或者黑巫术联系起来,直到布蕾七岁那年。
十年前,布蕾正在家中解剖室看父亲解剖一具尸体,听他讲述人体结构。这是一个来自贫民窟的老人的尸体,他是自愿将身体献出的。从布蕾的爷爷开始,克莱门特减少了从墓地偷盗尸体的危险行为,转而采用向贫民购买尸体这一更为隐蔽的方式。
他们趁着和僧侣们一起去贫民窟的时候,找到一些适合的卖家——通常具有没有家人、身患重病之类的特征,老人居多,偶尔也有年纪不大的孤儿。
在物色到合适的卖家后,他们会带给卖家生前最后一段快乐时光,每天都有可以抑制住病痛的药物,可口的食物,舒适的生活环境……在病人们安详去世后,他们的尸体便会出现在解剖台上。
这一天是个和往常一样的日子,又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日子。解剖室内的小铃铛忽然发出剧烈的响动,吃饭时,铃声会响一下,来客人时,铃铛会响两下,但是如此剧烈的响动,让室内的父女两人有些懵住了。
克莱门特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医师家族,他们还深深痴迷着世人眼里的黑巫术。以防万一,卡莱门特习惯在他们的住所下面挖出一条用以逃生的通道。
不同寻常的铃声让父女两人顿时警惕起来,下到了逃生通道内,逃出了住所。
事实上,父女两人的决定是正确的,因为一大票僧侣闯进了他们的住所。贫民窟里的贫民虽然没有了亲近的家人,但是还会有一两个可以用来联系的亲戚或者朋友,而贫民虽然尽量保护着他们和克莱门特家族的小秘密,但是雀跃的神情和语气依然让旁人起了疑心。当次数多了之后,就连教会的僧侣们都发现了异常。
比起从墓地将尸体背回家,购买贫民尸体只是稍微安全那么一点。克莱门特家族解剖贫民尸体的事情并不难调查,而在亵渎尸体以外,僧侣们在住所里找到了更多充满黑暗气息的证据,多到足以证明克莱门特是真正的危险的黑巫师。
母亲被抓了,父亲将布蕾安全送到塔克文领地的墓地小屋后就离开了。然后,他在王都被抓了。布蕾觉得他是故意的,他舍不下母亲,或许,他觉得他被抓住后,教会的僧侣也就不会过多关注两个逃走的孩子,这是一种保护自己孩子的行为。但无论站在父亲的角度设想多少次,布蕾都没法彻底原谅他被教会抓住的事实。他的行为让七岁的布蕾彻底失掉了家庭和温暖。
狄克是布蕾的哥哥,比她大三岁,但在十年前,狄克就显示出,他得了一种奇怪的病,十岁的狄克长得和五六岁的小孩子差不多,和七岁的布蕾站在一起,就像她的弟弟一样。
得了怪病的狄克天天窝在他的小阁楼里,几乎从不出门,痴迷于祖辈们留下的用木头和皮革做成的人形傀儡。这种人形傀儡配上克莱门特家族的特制灵魂石,便会成为忠诚的家族护卫。不过,克莱门特一直没有研究出真正完美的灵魂石,装上灵魂石的傀儡并不是那么听话,也不够忠诚。
狄克很喜欢人形傀儡,但他并不喜欢黑巫术,他讨厌尸体,讨厌血肉,就连看到餐桌上煮熟的肉类,也会露出嫌弃的表情,他是个彻底的素食主义者。在八岁之后,除非在重大节日中,父亲强制狄克上桌,否则他只会在他的小阁楼里解决用餐问题。
怪异的狄克试图绕过黑巫术,让人形傀儡变成忠诚的家族护卫,他曾经将人形傀儡弄成了大发条玩具,让它能够动起来。而且,比起大陆西海岸运过来的昂贵的小发条玩具,人形傀儡除了前后移动,还能做出摆手和点头的动作。
狄克没有被抓,但是布蕾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很擅长捉迷藏,布蕾和他玩捉迷藏时,从来没有赢过。或许,父亲北上去王都的时候找到过狄克,所以才能安心被教会的僧侣抓住。布蕾也尝试着打探过狄克的消息,但从来没有成功过。
被父亲丢在墓地小屋的布蕾呆呆等了三天,直到肚子饿到受不了,才在第三天晚上离开小屋,去墓地旁边的村庄偷了点吃的。她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盗贼,好在没有被抓住。
村庄居民家里晚上会有奇怪的动静,食物频繁失窃,还有村民看到过奇怪的身影,于是可怕的流言在村子里流传开来。但是村子里并没有人发生意外,这件事也就没有得到领主和教会的人关注,谁也没兴趣去帮村民们抓老鼠。
村民最后只得在冒险者协会发布任务,这种类似抓老鼠,酬金又少的小任务很少有冒险者会接,最后只有一个大个子来到了村子里。
于是,七岁的布蕾遇到了半兽人诺亚。这个奇怪的大个子很少出现,但不管是什么知识,他都了解得很多的样子,黑魔法也不列外。对七岁的布蕾而言,不常出现的诺亚算是她的老师,教会她基本的生活技能,并带她正式踏入黑魔法的领域。
就这样,布蕾在领地内生活下来,并在两年多前得到了一具皮囊,然后成为了陶德家族的法师,过上了一段时间的舒坦生活。
布蕾从未忘记过家族的仇恨,她一直在研究灵魂石,试图制造出完美听话的傀儡,而且,比起木头和皮革做成的人形傀儡,跟随诺亚去森林捕猎的经历给了她一些启发,她觉得用金属做成的兽形傀儡会更加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