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吴蠡觉得自己是个贵族,面子和傲气肯定是不能丢了,只得强行闭上讶异的嘴,缓了片刻,才道:“任你巧舌如簧,今日之事,乃我魏人告知于你,若非我等,尔等‘墨家’根本得不到如此重要的消息,今日你若从我手中劫走了老楚王,便是违背了‘墨者’的道义!”
吴蠡经过第一轮交锋下来也知道自己辩论是说不过对方了,只得抓着个死理告诉对方,你前面那些都是屁话,今天这事我占理,你要是还有原则就别吓折腾。
这一来大家的话也算是直接挑明了,吴蠡的意思很简单,楚王是我的,而且你不占理,除非你不讲理,否则你就不能打我。
那‘墨家首领’闻言直接冷冷一笑,竟是直接道:
“魏氏将领,那恐怕还真要让你失望了!”
“吾等虽为‘墨者’却也不为‘墨者’!‘邓陵氏之墨’衰微至今,楚国已无‘墨家’立锥之地,如今楚国称‘墨者’之人无数,可是真正的‘墨者’却几近无人,而我们如今的身份,只是景山匪贼罢了,‘墨家’那些古板的规则,在我这里吃不开!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立刻消失在我等眼前,一炷香后,死生不论!”
吴蠡面色难看起来,他到底只是一个边军闾长,对这些‘墨侠’的心中所想根本毫无头绪,只知道坚决完成父亲交代的命令,面对对方直接拒绝讲理的模式,他直接失去了斡旋的空间,只得灰溜溜的退了回去,他身旁的魏卒心领神会,立即拔刀出鞘,几个靠近战马的魏卒也是直接翻身上马,警惕的盯着远处的‘楚墨’。
事到如今,如果这群‘楚墨’真的要战,他也只有奉陪到底了!
谁料就在双方已经剑拔弩张的时候,一直堵在村里头看戏的魏国老百姓却站了出来,他们本来是打算抄着棍棒和锄头过来帮架的,在看到与官兵对峙的是‘墨者’之后,竟商量着推举出一个‘民众代表’来掺和这档子事。
‘墨子’在民间的威望还是相当高的,即便他已经了躺进棺材板几十年,‘墨家’在民间的优良声誉依旧响彻不绝。村民见到‘墨者’与‘魏卒’对峙,一边是祖国的军人,一边则是兼爱天下的‘墨者’们,两边这棒子都下不去手啊,于是只能尝试着看能不能唱个白脸,去润滑润滑。
闾里颇有威望的‘老人家’出列,颤颤巍巍的走到吴蠡面前,道:
“将军...‘墨家’的人,都是好人呐,你们若是发生了什么误会,难道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
谈啊!我自然想坐下来好好谈,最好谈到我魏国援军到来!吴蠡心中嘀咕着,脸上却面露难色,他非常为难的开口道:“老人家,其实本将军也是想和这些‘墨者’好好谈谈的,可奈何,他们不听呀!唉!”
吴蠡本人肯定是得甩锅的,而且疯狂把锅往‘墨者’那边扔,这闾里长老也是心领神会,于是连连点头道,
“好好!将军愿意谈就好,我再去寻那‘墨家首领’好好说将说将,看能不能把这事,给说圆和了!”
这种事情吴蠡自然是求之不得,立刻高兴地点着头,嘱咐老者说的越久越好,他巴不得能多拖延一点时间,拖延的时间越久,援军赶来的机会就越大,到时候自己也不用那么拼命,毕竟他还年轻,如果不是必要,当然不愿意死在这种连名字都没有的小村子里头。
就在吴蠡抱着侥幸心理,让那村中代表去见‘楚墨’首领时,连闾的西头似乎终于有烟尘扬起,眼尖的魏卒顿时有些兴奋的指了指那边,对吴蠡道:
“将军你看,援军到了!”
那烟尘越来越近,正在耐着性子与老人家攀谈解释的‘墨者’首领显然也注意到了西方的动静,他的神色逐渐冰冷下来。
在这个时代,信仰和性命是不可以共存的,这位‘楚墨’首领深深的明白这一点,就像此刻,他只是稍稍心软了片刻去抚慰百姓,变数就出现了。
他过去也是一个‘墨学’绝对信仰者,可当‘楚墨’大道与残酷的现实碰撞,无数义勇无畏的‘墨者’成为殉道的牺牲品时,他却退缩了。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人活着,才可以做更多的事情,才有更多的选择。
就像现在的他可以聚起数千的盗匪,可以抓住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营救老楚王,在这之后,他也会活着回到楚国,重新振兴‘楚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