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大堂旁的回廊向北,绕过二堂便是常青县知县罗恒,平日所居住的内院。
傅云来到这时,罗知县正独自坐在花园的凉亭正中,手中捏着一枚雪白棋子,愁眉不展。
“大人,听说您有事唤我?”傅云迈步走进凉亭,微微俯下身子,轻声问道。
罗知县抬起头看了傅云一眼,而后又将目光放到了棋盘上,同时开口言道:“来了也便不急了,先随我将这棋局下完。”
“是。”傅云点了点头,撩袍坐在罗知县正对面的石椅上,伸手取出黑子,开始对弈起来。
搏杀了约有两三个回合,罗知县随口道:“傅云,我有意让孙德昌继任主薄,不知你作何想法?”
傅云捏起黑子的手顿了顿,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不过很快他便调整回了情绪,目光仍是专注棋盘,回道:“既是大人所做的安排,在下自然从命。”
一见傅云是这般反应,罗知县捋了捋颌下短须,微眯眼睛道:“看样子,你还是和孙德昌相处不来,哎,也不知你们之间是何等深仇大恨,用不用我出面调解一番?”
傅云洒然一笑,手中落子,同时回道:“深仇大恨谈不上,只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罗知县沉吟片刻,也同样轻笑一声,“不愧是传胪进士,这一句话,倒比千言万语更恰如其分。”
“大人廖赞了。”
罗知县点了点头,直到两人再度争锋几手后,方才继续说道。
“傅云,我与你不同,我罗恒自幼穷苦,十载寒窗,若不是有人资助,恐怕我连赴京会试的盘缠都拿不出来,如今我贵为一方知县,就算对他行事再是不喜,但这份恩义总归是要报还的。”
傅云没有回话,却心中了然,想来那个当初资助罗知县读书赶考的人,多半就是如今的钱谷师爷孙德昌。
富户资助那些颇具潜力的寒窗学士,待等对方考取功名之后,再借用这层关系,在其手下谋求个一官半职,以此步入官场,这种事本就像是大梁科举的潜规则一般。
可这突然之间,罗知县为何要说这些?
毕竟就算再是潜规则,此事终究也难免有买卖官职的嫌疑,若是被外人找到关键证据,一样能当做把柄,予以威胁。
就算他是觉得对不起自己,也只需照拂一二,完全不用像现在一样,自掀老底。
傅云在疑惑,罗知县大人也没有停下话头,继续道。
“给了这主薄的职位,我的旧账也便还清了,只可惜日后这常青县的衙门口,你怕是再难呆下去了。”
“大人的意思是……?”
傅云眉头微皱,可话还未说完,却被罗知县打断。
“先别急,虽然常青县的衙门不会再久留与你,可你我共事一场,我绝不会过河拆桥,让你无处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