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什么不报官?”卫秋白皱起了眉头。
“报官,报了又有什么用?”张氏轻笑一声,笑容中已没有半点苦涩,只是带着释然,“我被他拳脚相加,体无完肤,可你们官府舍得打他一顿板子么?”
卫秋白被张氏反问的一愣,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开口道:“就算不能对他用重刑,可起码也可以警示与他,让他日后有所收敛。”
“有所收敛?恐怕他从官府回来就会打死我。”张氏毫不掩饰的讥笑起来,“像大人这种能修行的人,和我们这些寻常女子是不一样的,对我们来说,夫家就是天。”
而后她也不等卫秋白继续问话,继续自言细语道。
“若是让官府判他休妻,你觉得这奉天城内的其他人会怎么想?有人会觉得我丈夫做错了半点么?他们只会说我不守妇道,不尊三从四德,我不想过那样的日子,有错么?”
卫秋白哑然,张氏的话她似懂非懂,没错,她是女人,可是自小跟从狄岚的她从没有像张氏一样,觉得别人的指点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更不觉所谓女子便定要尊什么三从四德。
“你说的没错,没有人想过那样的生活。”
让卫秋白诧异的是,接过话头的不是旁人,正是坐在书吏官位置的傅云。
张氏顺着声音望去,看着镇定自若的傅云,凝声道:“你在怜悯我?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不会把我揪出来。”
傅云摇了摇头,笃定道:“我是在怜悯你,可我能怜悯你,大梁的律法却不能怜悯你。”
“说到底还不是要我死。”张氏笑了笑,“反正都是这样,你又何必假惺惺呢。”
“我只是想不通,你有杀人的勇气,为什么没有勇气反抗,没有勇气面对那些非议呢?”
张氏捋了捋耳畔边的发丝,回道:“你懂什么,你又不是女人。”
的确,这是解不开的死结,自己不是女人,自然永远不知道女人在想什么。
但救人是医生的事,教人是教师的事。
他的工作,只是给应该审判的人,予以应有的审判。
傅云随手摊开卷宗,取过一根崭新毛笔,可扭头看向空空如也的砚台时却顿了一下,继而笑着道:“还请卫大人替在下研墨。”
卫秋白听得入神,猛然间听到傅云叫她,顿时愣住,直到回想起和傅云的赌约之后,方才起身走下公案桌,一边小声碎念着,一边俯身拿过墨石,轻轻研起墨来。
张氏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直到听见墨石与砚台摩擦发出的声响,才开口道:“就是这么威风的女子,还不是要给你们男人研磨。”
“别只是考虑男女之别,你不如换个想法,就比如这堂堂衙门二堂的当家做主的老爷,只要调教得当,还不是得要给我这个区区小吏研磨。”
卫秋白一听此话,狠狠的瞪了傅云一眼,可最终却没有说什么。
“换个想法……”张氏默默的重复了一遍,眼中的光芒闪了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忍不住用衣袖遮住了口鼻,眼眶红润,笑出了声。
笑声带着些许凄凉,在二堂内不断回荡,直到最后张氏放下了手,盯着傅云道:“若是有来世,我一定得向你讨教这调教的法子。”
“我一定倾囊相授。”傅云含笑点头,并不理会身旁脸色铁青的卫秋白,只是用手中笔填饱了墨汁,方才再度开口,“只不过再请我教你之前,还得先向你请教了。”
张氏坐直了身体,从容得到:“好,那你可得记的仔细点,毕竟若是你来生成了女子,忘了这调教的法子,起码还有我的法子可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