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宫幕沁四人就已经收拾好动身出发了。
银祁和兀戈、凌阁三位目前地位最高的贵族亲自站在城墙上目送他们离开,四个少男少女的脚步轻盈,似乎都对这一场有报销的旅途显得格外开心。
“我实在是猜不透为什么灵族会送这三个小屁孩来进行这么重要的任务。”凌阁浑浊的蓝眼睛里闪着精光。
银祁把视线收回来看向他,“无论如何阿织回来了,我也能放下一个心事,集中注意力在其他方面了。凌阁叔叔,您别这么看我,云芙妮怎么样了?”
“你个臭小子还知道关心一下我那个丫头?”凌阁从鼻子里喷出一个气音,虽然语气还算随和,但是怒气已经扑面而来了。
“殿下关心则乱,因为银织殿下已经头疼了很久,您就原谅他订婚晚宴的怠慢吧。”兀戈在一边劝解道。
凌阁撇了撇眉毛,没有深入再说,转而回答银祁的问题:“云芙妮成天在家里把自己关进书房,瘦了一大圈。”
“我一会去看看她。”银祁揉了揉鼻梁,“但我们得先把长老会处理好,关于阿织的处置我会听从各位长老的意见,不会发表什么看法。还有十三宫文件再过一遍……麒虎族已经发火了,这群暴脾气的家伙已经按捺不住要立刻出兵,但我们必须遵守约定把边境将士撤回来。”
“为什么要撤回来!”凌阁皱眉,“您想让兽族的大军转而讨伐同胞?想让我们撕毁十三宫契约吗?”
“我的父亲不希望战争,我也不希望……虽然我是几个月前才接受政事的,但是这件事上我和父亲看法一致,战争只会带来经济消耗、生活退步、颠沛流离,受苦的都是族民。就算有其他决策,那也应该是父亲做出而不是我。”银祁说。
凌阁把他的粗眉毛往上一挑,苍老的声音掷地有声,听起来像个点燃的炸药桶,“这样虚假的和平有什么意义?早晚那群野心勃勃的七家族还是会随便找个理由吞并我们!我们的士兵们被神赐予最高的荣耀前往边境,磨牙吮血地准备了上千年,就是为了用生命铸成权力的高墙,让那群混蛋永远过不来!而您仅仅为了袒护您的王妹就答应灵族无礼的要求任他们随意在族中游荡!”
银祁突然回过头来盯着凌阁,他向来温和有礼,不管是撩妹还是面对长辈和客人都有随时微笑的涵养,然而他收起了笑容,一米九的高个子加上细长的眉眼此时居高临下地散发出一种逼人的气魄,从他的眼瞳中弥散出深紫色的光点,长袍和披肩被逸散出的气流鼓动,凌阁和兀戈只瞧了一眼他的眼睛,便被那深紫色逼得跪伏在地。
“殿下息怒!”兀戈贴着地面忍不住发抖。
“鄙臣失言!”凌阁高声道,声音却不怎么仓惶。
只一瞬,银祁抬起眼睛看往别处,那股威压瞬间消失不见了。他略微疲惫的声音从两个人的头顶传来:“晶狐族的边境将士们严格训练上千年是为了保护家乡不是挑起战争,他们的生命和你们的一样珍贵,没有什么需要挡住别的高墙要他们用生命建筑。”
“是。”凌阁惭愧道。
“至于阿织。”银祁抬脚经过他们,到门边又停下来说道,“我就她这么一个妹妹,这一次之前她从来没惹过什么大乱子,是父亲的开心果,小时候还会像个毛团子一样跟在我后面哥哥哥哥叫个没完,我宠她怎么了?妹妹就是用来当宝贝宠的。”
“您……您这叫妹控。”兀戈的语气有点哭笑不得。
“妹控就妹控吧。这是跟我爸学的,你们凭什么指责我?”银祁也不看他们,从牙缝里施舍了一句话,抬脚走了。
凌阁和兀戈这才从白色花岗岩地面上站起来,长舒了一口气。
“长老会上您决定怎么处置长公主殿下?”兀戈问道。
“这是什么话?众长老们会决议出最公平的结果。”凌阁瞪了他一眼,“于私我的确是很想好好收拾一下公主,哪怕是作为父亲给我的女儿出出气。”
兀戈挠头,“唔。说的也是,那我应该怎么投票?我觉得要是我主张把公主下狱会被殿下用他的佩剑在我身上戳几个窟窿……可是我要是主张公主无罪银织殿下也不会饶了我的,她搞出这么多事估计就是为了受惩罚吧……”
凌阁嘲笑他道:“我要是你,当初我就不和两位殿下都相处得特别近了,帮哪个都是错。”
“您当然会帮着殿下了,毕竟马上您就是他的岳父了,这样也许云芙妮公主吹吹枕边风殿下就同意派兵了。”兀戈说,“想必到时候我肯定是要领军上战场的,族里就是您的天下啦。”
他长了一张憨厚的脸,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刻薄,嘴角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嘲笑,他和银祁一同长大,口轻舌薄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让人恨得牙痒痒。
“和平算什么?比起睥睨天下的乐趣死几个人也无所谓,那些牺牲的人不过是注定要压在你们所谓‘历史的车轮’下的对吧?”他双手抱臂,“真巧,我本来也是要死在这个车轮底下的人,所以对这些格外反感,您不介意吧?”
凌阁的脸色冷了下来,怒道:“兀戈,你不要以为你私底下做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你还能撑多久?这战争迟早要打起来,你就和你的梦一起玩儿完吧!”
“我等着玩儿完的那一天。”兀戈露出一个敦实的微笑,从长袍下摸出一块口嚼糖塞进嘴里哼着歌走了。
侧殿的高窗里,脸庞精致的银织也从玻璃里努力地往外看,直到那四个小小的点消失在视野里,只能看到漫山遍野似乎就要滴出来的翠绿色,泪水从她湖蓝色的眼睛里慢慢地溢出来。
“长公主殿下,云芙妮公主来拜访您。”侍女站在她身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