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就得走路下山了?”
“不想走也行,就用屁股坐着滑!”
“那——那就真应了江叔那句话:人下来了,屁股也磨没了!”
“这设计的!还真是严丝合缝!”万时明赞叹说。“那树也利用得巧,差一点都不行!”
“太捉弄人了!”朱品声还是不爽,“要是心脏也差一点儿,还没等掉草窝,人就死透了!”
革命尚未成功。滑行到最后一个下降阶段,简直是风驰电掣。
大概长久的拼命拉扯把连接弄松了,早已拉开了距离的书桌们争先恐后地往下冲,你蹬我踹,弄得哐哐当当,硬是把一个一字长蛇阵变成了两仪四象阵,互相争锋,不肯相让。
不一会儿滑道重新变陡变窄,硬性收紧,它们就又砰砰啪啪地撞到了一起,首尾相接地一起往下疾驰,仿佛又明白了团结的好处。
四个人也重新怕得发抖了。
与所有已经走过的路途不同,这一行程更加恶劣凶猛,书桌们不但在滑,甚至在跳,坐骑失控已成定局。
更可怕的是在失控中,大家很可能滚成一团,就此互相缠绕,如同一个大木球般飞出滑道,再一个大跟斗摔到断崖下面。
偏偏这时风也越吹越劲,聒噪得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完全不给他们一个互相宽慰互相打气的机会。
什么是高速列车?他们这四张桌子就是高速列车。
有一阵子,他们简直以为脚下的书桌已经凌空御虚,真正飞到了空中,等待他们的,靠得住是一次剧烈的坠毁。
蜷曲在书桌上的人全都闭起眼睛抓紧了木棍把手,心房紧缩到极致地等待那一下致命的碰撞。
千幸万幸,那可怕的一下始终没有到来。
整整两分钟,他们气都不敢喘一下,却慢慢觉出,下滑的坡度再度变平缓了,书桌们的速度也随之降下来一些。
再过一会儿,猛的一个转折,一股柔和的超重感陡地攫住了他们,使他们刚被抛起又噗通一声跌坐下去,一时重得自己动也动不得,然后才又慢慢好了过来。
经此一折腾,书桌们速度大减,耳边风声也跟着小到没有。
想来,下滑已到尾声。滑道在此打了个弯角,反身上冲些许,才又重新滑降,直到走平停下。
到了!啊,没事了!终于下来了,
但“车”虽停了,人却僵了,思维也冻结了。谁也没有出声,也谁都没有动弹。
好久好久,微微颤抖的他们还觉得自己在滑跌,在冲刺,还感到恐惧如浪潮,在胸中反复进退。由于还是身处浓雾,那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更加深了这种错觉。
“噢——”一声长长的叹息,也不知是谁发出的。
良久,那颗心终于回到了腔子里。一个坐起来了,第二个见此也慢慢爬起。两人坐着,失神,又带点儿庆幸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到了!”一个说,声音踌躇,完全是试探性的,还不敢确信。
“到了!”另一个胆战心惊地回应,但心中也是估计大于肯定。
“是到了!”第三个还躺着的那位眼珠转呀转的,忽然很快坐起,张望一下四周,点点头,声音稍微大了一点儿。
于是第四个也爬起来了,擦擦眼睛,高兴道:“真到了!真的!真没下坡了!是到了!”
直到这会儿,没一个有异议,才算彻底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