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那身格外雍容的裘衣,偏生让人不觉浮夸,更不觉纨绔,哪怕是像此刻这般放荡不羁的盘坐在地都带着一股超凡脱俗的气质,像一块浑然天成的玉璞般完美。
年纪轻轻就已是一等起凡的修为,如果他愿意,随时都可以迈入无数修士穷其一生都无法触及的开灵境界,这种惊艳的天赋已经是该受人妒忌的存在,却还能拥有配得这份天赋的心性,这才是最让人生气的地方。
如此完美的人,如果非要找出一丝缺憾的话,只能是这位小王爷的身高实在有些差强人意,甚至比起瘦弱的小仆人还要矮些许,自然对他而言最在意的便是别人说他矮。
“那你算是天才吗?”苏问不服气的问道,在他的认知里,真正的天才就应该是那种超脱世俗,举手投足间都应该带着让人膜拜的天之骄子,而对于陈茂川,自己非但生不出丝毫的敬佩之意,甚至更想打他一顿,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多打两下。
陈茂川摸了摸下巴,思索了很久,似乎是在很认真的对待这个问题,停顿了一阵才一字一句的说道:“那当然是啦。”
本以为对方这思索的幅摸样多少是因为有些自知,却没想到最终仍是这句自大无比,让人听了险些喷出一口老血的臭屁话。
“和那些凌天宫,纵横学府的家伙比起来我自然要差一些,可那些人已经不能用天才来形容,更让人怀疑是不是天道在人间的私生子。”
如同田间村妇骂嘴时的糟粕话被陈茂川义愤填膺的说道,可从这些话语中更多的却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失落感,苏问不知道他口中的私生子是那些,但想来能让陈茂川这样怒骂的人会更加不凡。
“所以,在你面前我确实算得天才,当然你也不用失望,因为像你这种不会修行的人还有很多......”
说到这里时他才注意到对方脸慢慢浮现的焦虑,不会修行并不是什么不幸的事情,凡人依旧有凡人的生活,但对于苏问来说应该再没有比这更不幸的事了。
有些尴尬的场面,陈茂川也觉得方才的话重了些,正想着该如何将话题转移时,七贵的一声烧鸡好了,彻底将他的所有顾虑全都丢尽狗肚子里去了。
前一刻还愁容满面的苏问,只用了半息不到的时间便将整张脸都拉高了半分,欣喜的蹲在烧鸡旁手舞足蹈的指挥着七贵将那两只肥美的鸡腿撕下来。
“也不知道这家伙是真的乐观,还是故意装出的没心没肺,老天,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有这样的人才更知道该如何生活,这难道不是你赐予众生生命的本意吗?”
陈茂川摇了摇头,再不去想连对方都可以忘记的烦心事,起身冲入两人之中,六只油腻腻的爪子互不相让的撕扯着美味的烧鸡,年少不知愁滋味,而他们不正是最年少的人儿们吗?
......
晚间,三人平躺在星空下,没人说话,只有缓和的呼吸声,月光很亮,但星星同样不少,月明星稀不过是个很简单的视线错觉,当一处的光芒太过突显,自然就会掩盖住其余的光辉,天空是如此,人也是如此,自然界中存在着太多人类自以为是的道理,三千大道如果细细品味,总能在天地之间寻觅因果,因为人本身也是天地间的一份。
人类修行,无非是想寻觅更多的道理,印证更多的想法,起凡之后开灵宫,开灵之后立凡尘,而后便要观尽世间道理从而寻求不惑。
只是不惑之后仍然修行,仍然问道,那么仍然有惑又何来不惑之说,可这就是人类千百年来一直遵循不变的修行境界,起凡、开灵、立尘、不惑,越是知道的少,就越觉得自己掌控了一切,所以才会口中不惑而心中有惑,人类终究太渺小,和这片浩瀚的天地相比微不足道。
夜深了,苏问却还没有睡,他很少失眠,可自从得知自己将成为第一个因为无法修行而连活着的资格都没有的弃儿后,漫漫长夜总让他感觉到无尽的孤独。
“天地这么大,为什么总是要跟我过不去,出生时失去了父母,得到了这副千疮百孔的身体,在床躺了整整十五年,终于有机会看一看这美丽的世界,却发现我连活着都需要拼尽全力。”
苏问忍不住开口,因为他觉得自己就算再怎样用心也无法数清天究竟有多少颗星星,那么老天又为什么一眼就看中了自己,而且还看了这么久,于是他愤怒的冲着天空问了一声。
“老天,我做错什么了吗?”
这个问题很可笑,却有很多人都这样问过,某位悲催的士族书生连续五年科考不中,又遇亲人暴毙,青梅竹马嫁作人妻,一夜之间举目无亲,心灰意冷的他拿出最后的盘缠站在京都最高的观月楼顶举杯问天,为什么整个天地都针对自己。
可你凭什么认为自己独特到整个世界都要对你另眼相看,其实天地根本没空搭理你,但是那位书生在这杯酒后却真的转了运,来年不仅高中状元,仕途更是一帆风顺,一路青云直,当他站在整个帝国的至高点时,年过半百的他又一次来到观月楼,而这一次,他站在楼顶向远方啐了口唾沫,然后不屑的道了一句,“天道就是个屁。”
这个书生姓李,名居承,如果天道真的听到他的哀求,自然也不会错过后面的谩骂,可为何他到此刻仍然是整个北魏最高大的存在,如果说天道真的只是个屁,那么这同样是个问题。
这时身旁迷迷糊糊的小仆人不知是做了什么梦,半睡半醒的呓语道:“少爷你没错,是老天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