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问愕然,回忆起那人平易近人的模样,说道:“那就是一气宗的掌教?”
“嘿嘿!如假包换,这下就好办了,本以为掌教师兄是碍于那玉符才勉强同意的,现在他连这东西都给了你,这观天台除了你还真没人有资格了。”
“李叔你说的云里雾里的,我一句也不明白。”
李诚然轻笑一声,将手中的锦盒打开,一股晦涩的波纹立刻如泉涌出,一根通体晶莹的毛笔静静躺在其中,仔细去看似有波纹流动,通彻的笔杆中有一座莫名的微小阵法徐徐运转,毛尖微白,似乎从未沾过笔墨,却让人坚信能画出世间千百色彩,说不出的玄妙。
“这是?”一向识货的陈茂川被充斥在空间中的气息定在原地,小心翼翼的感受着那阵柔和之中分明带着源源不绝灵力的波动,心中浮现出无数名字,但都在这根佳品面前暗淡了名讳。
北魏人与南唐人一样好写字,就算是最最纨绔的子弟都会装模作样的在书房中摆价值连城的文房四宝,时不时舔着兴趣去挥毫两笔,无求字迹优美,只认心境悠然,如此成风气一般的熏染下,自然少不了无数视笔成狂的呆子,其中最出名的俩个呆子每年都要隔着那条寒气森然的漓江笔走江河,染着满江哀嚎的冤魂,以天地为纸,写一句,天苍地茫,百万军魂葬鱼肠,回一声,马走人亡,多少妇孺念心凉。
苏问好写字,却写不好字,平淡不出彩,就像孩童描帖一样,容纳了百川,却写不出汪洋,只剩下不伦不类,若要他拿着那根笔写出一手筋骨全无的软字,只怕最喜爱笔锋婉转的南唐人都会嗤之以鼻,好在画还讨喜,所以第一反应是看到一副山水相连的天地画面,一支笔在游走,画的下满天繁星,走得出大道亨通。
“名笔生花。”李诚然神色敬慕,每一个字都说的铿锵有力。
陈茂川那双桃花眼波涛荡漾,望眼欲穿的想要将那锦盒看个透彻,口中半语半咽的问道:“莫非是西蜀那位诗仙的生花笔。”
西蜀有诗仙,姓唐,名一白,一生不以功名显,却高自期许,只论才气,独占九州八斗,以布衣之身而藐视权贵,诗篇大气磅礴,动辄天三千丈,坐而斗酒诗百篇,世人称他诗中有仙气,衣内藏仙骨,行走天地八万里,一把剑来一杆笔。
这位孤傲诗仙不食人间烟火,却独爱馋酒一杯,无酒不欢,无酒不成篇,酒性至深,手舞青莲,口吟剑歌,一杆生花笔,写尽世间万千事,西蜀王帝曾多次屈尊相迎,奈何对方翩然不群,傲睨一世,狂到世人皆欲杀,醉来天子不能呼。
后来西蜀灭亡,便再无处去寻这位酒中仙的踪迹,只是人不在江湖,江湖之中仍有他的诗篇,寻常百姓家中的青峭砖瓦,南都酒家面朝钱潮水岸石碑,便是某处了无人迹的崖内洞穴之中,诗赋无双,留字一白,高台楼榭,青砖红瓦,这叫做仙意,此间只此一人尔。
想不到昔日在诗仙手中挥毫磅礴的生花笔,竟出现在了一气宗内,又是落入苏问手中,究竟是怎样的机缘,才有如此得天独厚的造化。
锦盒重新扣,一切的神采.精妙就如同断了根源,在空气中散了又散,李诚然将锦盒还给苏问,此前脸的哀怨此刻一扫而光,悻然笑道:“掌教将此物赠予你,你可要好好珍惜。”
苏问也曾听闻过那位西蜀诗仙的潇洒人生,接过锦盒,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掌教便是诗仙?”
李诚然瘪着嘴,哼哼唧唧的说道:“若师兄便是那位诗仙倒好了,面对贵妃研磨,力士提鞋尚且狂笑出门,如此洒脱,又其会在意区区掌教之名。”
区区二字用的恰到好处,一气宗的掌教就算摆出沧州,也是说句话都似惊雷的人物,只是在那位仗剑行走,酒洒满江的传奇眼中,纵然是万人希翼的帝王之位,只怕也是轻笑一声,抬剑便斩去那座看着心烦的椅子。
“不是就好,那这笔?”苏问轻拍着胸脯,自己要真是与那位传闻中的仙人坐而论道,一口一个虚伪,究竟该是高兴还是担忧。
李诚然叹了一口气,眼神中分明掠起阵阵回思,神色井然,片刻后方才说道:“说起来你并不是第一个登观天台的外人,五年前,我刚入散起殿,便因为一个道字,成了最年轻的殿主,我之前说是被师傅逼的乱语,其实是那位唐诗仙看了一眼,吐出一句道可道,我不敢妄言,只敢记得一个道字。”
“后来他登观天台,坐了三天,下来时愈发的仙人模样,挥手成山河,有如苍茫降世,却又在翻手手之间化为虚无,老掌教不敢揣测是何等修为,只知对方取下生花笔,称日后再无需此物,便当作登楼的回礼,赠予一气宗。”
挥手成山河,翻手化虚无,大梦隐隐,道家有庄生晓梦,虚实之间不分真伪,此笔名为生花,曾言可画梦境,梦笔生花,既无需此物,与他而言虚便是实,实也是虚,真乃神仙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