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我泪流满面的画面又被特写,被放大,被定格在整个显示屏上。
“可不可以这样说?为什么您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您对这土地爱得深沉。”应老师问。
“我不知道。”我回答说。
“可不可以这样说?为什么您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您对这土地上的民众爱得深沉。”应老师继续问。
“我不知道。”
“可不可以这样说?为什么您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您对这土地上的蛀虫恨得深沉。”应老师接着问。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靠在椅子上,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
“您怎么不说话?”应老师问。
我用纸巾擦了擦眼泪,敲着键盘回答说:“我不知道说什么。”
“常书记,我们能不能视频聊天啊?”
我似乎“清醒”了一点,立即果断地说:“不行。”一个县委书记,本来长时间跟美女教师聊天的正当性就值得商榷,夜晚还要视频聊天,那不是“罪加一等”吗?果断回绝是我唯一的选择。
“您半天不说话,不知道您在干什么,还聊不聊。视频聊天不是很好吗,可以知道您在干什么,您若忙,我就不再打扰您啊。”
“你看着我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样子不累啊?”
“不累。”
“不累?别说违心的话了,找帅哥去视频聊天吧。”
“我不,我就找您聊天。”应老师说。
“我看了你发来的视频,你觉得,一个大男人,整天泪流满面的,是不是特别窝囊?是不是特别没有出息啊?”我问应老师。
“没有啊,那是您真情实感的自然流露啊。我不知道别人看了是什么想法,反正我看了后,觉得挺自然,很感人的。”
“你看看,月光县的情况是多么的不尽如人意啊,千头万绪,问题层出不穷,即便有三头六臂我也忙不过来啊。”
“我看见好多领导都当得很滋润的,独独您这个领导怎么这么忙,这么累啊?”
“人家是有能力有本事啊,我没能力没本事只好这么忙,这么累了。”我说。
“不说这些吧,还是回到正题上来吧。您可不可以找到比我爱这土地更好的诗来表达您的真情实感啊?”应老师问。
“你不是找了我爱这土地吗?”
“我是请教您还有没有更好的。”
“我不知道有没有更好的,但我知道有类似的。譬如,舒婷的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
“您发过来我学习一下。”
我发过去了,全诗原文如下。
我是你河边上破旧的老水车
数百年来纺着疲惫的歌
我是你额上熏黑的矿灯
照你在历史的隧洞里蜗行摸索
我是干瘪的稻穗是失修的路基
是淤滩上的驳船
把纤绳深深
勒进你的肩膊
祖国啊!
我是贫穷
我是悲哀
我是你祖祖辈辈
痛苦的希望啊
是“飞天”袖间
千百年未落到地面的花朵
祖国啊!
我是你簇新的理想
刚从神话的蛛里挣脱
我是你雪被下古莲的胚芽
我是你挂着眼泪的笑窝
我是新刷出的雪白的起跑线
是绯红的黎明
正在喷薄
祖国啊!
我是你的十亿分之一
是你九百六十万平方的总和
你以伤痕累累的**
喂养了
迷惘的我,深思的我,沸腾的我
那就从我的血肉之躯上
去取得
你的富饶,你的荣光,你的自由
祖国啊!
我亲爱的祖国!
“写得好啊,我怎么就写不出这么好的诗来呢?”应老师说。
“你是教师,好好教好你的书。”我说。
“我有件事,想向您报告一下。我自己交给了我自己一项十分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是整理汇总归类您在月光县工作的所有文字、照片、视频等工作资料,就是跟您建一个档案。我说了您可能不高兴,就是无论干多久,您迟早有一天会离开月光县。在您离开月光县时,我再把档案精心制作后送给您,给您留一个纪念,一个在月光县工作的永久的纪念。”
“我可以说一声,不要这样吗?”
“为什么啊?”
“你这么年轻,还要抓紧时间学习,深造。这样做太费时间,太耗精力了,不值得,真的不值得。”我很诚恳地说。
“我愿意。”应老师倔强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