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乡村的路上有点湿漉漉的,下午睡了一觉起来,都不知道外面刚下了一场甘露,本来要转热的天气,突然降了点温度,让人猝不及防地添上了外套。
天儿都这么晚了,瞎婆却敲着自己的探路棒,扣扣扣地在巷子的路上走动。
苏光利急了,左脚一跺,右脚一踢,在他家门前喊道:“老祖先人勒,这么晚了,你又摸到哪里去嘛。”
“我走,哦,我走,又不干活、又不煮饭,被骗光了钱,在屋头还天天报到电视看,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孽种!我走,我走远一点,死也死远一点。”
苏光利气急败坏,他想如果他能多读点书现在也不至于混成这个样子,他脑袋摇啊,他身子晃啊,他觉得他这辈子都抬不起头做人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快走,快走,死得越远越好……”
苏光利有错吗?他只想要一个儿子,但是他能养得起吗?苏光利对镜子扯着自己的衣服,这是今早刚刚换上的衣服,可衣领处已经被头油染黄了,胸前的衬衣口袋有一半滑了线,耷拉着……看看吧,这就是他最好的一件衣服,他笑,出门在外人都说他是一个长得不错的小伙子,他甚至给穿西装的老板点过烟,他笑,他努力活成不错的样子,到头来却发现还是这样蓬头垢面的自己最好……
我站在自家的楼上静静地看着瞎婆,我发现瞎婆嘴里总爱念叨着苏光利,不管何时不管何地,只要你见着她,就会看见她的嘴巴在动,而且说的都是差不多的内容:二短命,今天又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鸡喂没有,草扯没有,田挖没有……二短命,回来没有……
她活了60多年了,该经历地她都经历了,死不死她还在乎吗?她叩响自己的探路棒,到对面望山的菜园里摘了一点豆腐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