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开学还真是热闹,巷子里的孩子们突然就都到了入学的年纪,就好像是提前约好的一样,纷纷跨入一年级,黄仁豪、红霞的妹妹红晴、苏美丽……就像当年他们的哥哥姐姐一样,从此在他们的童年里又多了一种新的羁绊关系——同学!
黄仁豪?我说感觉怎么把么熟悉呢!以前是我没有注意过,还是他一直是待在城里的,根本就没怎么见过?
不晓得黄仁豪的继母对他怎样?我想起那个纹身的女人,白说,她的继母本身就是一个会花钱的主儿,对自己的女儿都苛刻至极,怎会对这个别人生得孩子好!
黄格曾说,不要乡下的房屋了,要他年迈的父母搬到城里去住。
哎,当儿女的谁不是这么说?谁不是这么想?我当年不也夸下过海口吗?我父亲还骂过我,“再怎么说这里也是你的根,说不要就不要啦!城里高楼大房的,没个地皮,踩着怎有土地踏实!要我说,城里也要有,农村也要有,农村里种点小菜,养点鸡鸭,可比你在城里买的便宜多啦!咱这还是纯天然的……”……
后来,我们都不用搬,直接就脱离了农村娃的身份。重庆成了直辖市,我们那里也成了一个小乡镇,大楼盖起来了,超市建起来了,道路多起来了,父亲被我气得挣起钱来了……
黄婆和她的老伴(巷子里的人给他取了一个外号——瞟眼子)是搬到城里去和儿子住了几天的。可是啊,俩老人在城里住不惯哩!黄婆住不惯是因为现在的儿媳妇,胭脂水粉什么的,她受不了那个味儿!也受不了这个儿媳妇奢侈的金贵!瞟眼子住不惯是因为做了一辈子的庄稼人,突然就住进了那么干净亮堂的屋子,睡上了那么柔软洁白的大床,他哪里受得了?于是,他就出去找工作,城里人哪里会要他这般年纪的员工?他一坐下来全身就发痒,干脆他就去捡垃圾了。没想到一周竟挣了百来块,瞟眼子高兴了,拉着黄婆一起去捡,黄婆想,反正家里她也看不惯,还不如去捡垃圾。黄婆捡着捡着捡到了黄仁豪的幼儿园里,瞟眼子捡着捡着捡到了儿子的工地上……这回,受不了的就不仅是那个时髦、漂亮的儿媳妇了!所以,黄婆和瞟眼子就回来了,带着孙儿回来了。
想起一周前,我去望山上锄草,恰巧又碰见了这个孩子,他一个人在素娘的坟前,待了很久,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一会儿拿着柏树丫在碑前扬扬,一会儿去摘坟土里的野菊花,一会儿又百无聊地松鞋带、系鞋带……
似乎,这个孩子和并不像大家口中的那个孩子,即便隔着一定的距离,但那种从内心散发出来的认真、纯良我也是能感受到的,也许这个孩子是天生的伪装高手,就如第一次见到他一样,长长地睫毛下透露着一种随性与率意,这一点和素娘很像。
即便是现在,巷子里的人任然喜欢议论着那个美好的女子,在一群女人间,素娘曾一度活在她们的热闹之中,活在她们的嫉妒之中,最后,消失于她们的惋惜之中。
“自古红颜多薄命呗,长得好看又怎样,嫁得好又怎样,无福消受!”
“黄婆子这下遭到报应了吧,素娘多好的一个人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哪样不会,这样的儿媳妇上哪找去?”
“说的你对你家的儿媳妇多好似的。”
“我怎么对她不好了?好吃的好喝的招待,就差没把她捧上天了!现在的年轻人身体素质怎么就那么差,动不动就流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