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很好的月光。
月光洒进某大学家属楼11栋303室,晓月的父母还未休息。
“我说你就别再忙你那堆破书了,忙了一天还不够!都十一点了,晓月怎么还不回来,手机也关机了。这丫头,该不会是相亲相对眼了吧。”母亲又自言自语道,“反正今晚是周末,要是看上了多聊会也好。”
吴教授还在书房里。吴教授的书房,晓月妈常说是“图书馆加照片展览室”:桌上、书橱里、地板上、床肚底下甚至橱柜顶上高高低低都堆满了书;墙上也没了空间,所有的空隙都贴满了大大小小的照片,连门背后都是。这些照片里的人都是吴教授教过的学生,有合影,有单身,有毕业照,有工作照,还有不少同学婚后的全家福。吴教授没事时就喜欢站着看这些照片,照片能让沉淀在他心底多年的往事浮现在眼前,他一站就是半天。
吴教授原名吴晨涛,性格耿直,爱较真,特别在学术上容不得半点虚假,在外人看来,未免有些迂腐。他研究生毕业后留校,在中文系从讲师做起,兢兢业业教了一辈子书。其间也有过一次“腾达”的机会——某院长欣赏他的博学多识,能写一手好文章,便提携他做自己的秘书。可没过半年他就坚决不干了,因为实在适应不了那种烟酒饭局、迎来送往的场合。院长经过这大半年对他的考察,私下也常向老婆多有埋怨:文章写得好是好,但做人不大灵光,不会喝酒不会看眼色,这怎么能行?把他弄到身边这么长时间,我可是一杯清茶都没喝到他的!居然不想干了,什么叫不识抬举?这就叫不识抬举!现在这个社会,光有智商没有情商的人如何留得?还是顺水推舟让他教书去吧。于是他继续教他的书,一心扑在教学上,朝夕和学生相处,还经常写些文章与学生们相互交流,到也觉得踏实又有乐趣。学生们跟他也格外亲近,他的课最受欢迎,没过多少年,很顺利地被聘上了副教授。然而从副教授再升正教授,却遇到了不少阻力:首先他没有博士文凭;其次又没有海外留学经历,这一点特别重要,因为留过学的会说出“世界新质生存母体关怀倾向”这类高大上的语句,没留过学的只会说“新生活”这三个过时的寒酸字,不用说前者学问明显高出后者一大截;再加上他当时的兴趣大多表现在对散文和小说的创作上,虽然发表了不少作品且获奖,但在大学中文系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由来已久,那就是学问家看不起作家——学问家是大拇哥,作家是小拇弟——在大学里创作再多的小说和散文,抵不上别人自费出版评上职称后用来垫床脚的一部理论专著。比如他很熟悉的某海外归来的副教授,撰了本《近二十年来中国诗歌之研究》,不知从哪些犄角旮旯缝里找出上百首诗来,洋洋洒洒写出了五六百页的理论专著,并成功地将这些诗歌分为十大群落五大流派,其中有一大流派号称“梨花体”,其代表作曾“哄”动一时:
《我不能忍受》
我不能
忍受
那些
走在马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