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月看着对面的男人站起身,临走时还丢给自己一句话——有病吧你。
愣了半天,晓月才反应过来,仔细回味这句话,有病?我有病?开玩笑!……也许,也许自己真的有病吧。
她呆呆地坐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杯里的咖啡早就凉了。她向周围看看,一对一对,或朋友,或情侣,窃窃私语着。对面墙角处有一个女孩笑得捂住嘴巴,还时不时朝晓月瞟上一眼,是在嘲笑自己吗?
她坐不住了,站了起来,往外走了几步,才想起杂志还放在桌上,又回头将杂志拿起,塞进包里。出得门来,四下看看,去哪呢?现在时间还早,不想回家,不想听母亲一遍遍追问,不想面对她充满希望之后又失望的眼神,更不想听她接下来的无数的唠叨。
一位男童走到她面前,个子很矮,怀里却抱着一大捧鲜花。
“姐姐,你好漂亮,买朵花吧。”
晓月没心情理他。
“姐姐,你看这朵粉红的玫瑰,配你的绿裙子最漂亮,买朵吧。”
孩子满脸的稚气。
她突然怜惜起来,弯下腰,抽出那根粉红的玫瑰。孩子很高兴,接过钱走了。她将花放在鼻下,没有多少香味,却很娇艳,像是丝绸做的假花。她用手摸摸花瓣,是真的,柔软湿嫩的感觉,绿叶边缘还有细微的刺。长这么大,晓月收到过不少鲜花,甚至有过数百朵玫瑰组成的大花篮。这种花篮往往会让女孩感到幸福,却很难打动晓月的心。花篮浪漫,但送花的人她总感觉不成熟。在晓月的心中,她更向往的是父母那样一种关系,虽然平淡,却回味悠长,激情不再,却踏实可靠,这种相濡以沫的感情,能让人放松、安心。父母也会小吵小闹,但在晓月看来,这充其量不过是调味剂,只是让生活变得更有情调和滋味。比如就在今年的情人节晚上,母亲突然对父亲感叹说,跟你生活了几十年了,你从没买过花送我。父亲忙说,好好好,我现在就去买给你。果然父亲下楼没多久捧回一大束鲜花回来。母亲高兴地接过来,却又说道,人家情人节都是送玫瑰,你怎么送康乃馨?晓月也说,康乃馨是子女送给长辈的,爸你送错了。父亲笑道,这个花最便宜,今天的玫瑰要十块钱一支呢!再说了,花的意义都是人给强加上去的,我就认为这康乃馨就是表达老头对老太婆的爱。母亲虽然嘴里怨着父亲小气,脸上却堆满了笑容,要是父亲真买这么一大捧玫瑰回来,她保准要心疼个几天……
现在去哪呢?晓月犹豫着,那朵玫瑰在手里转来转去。很多人与她擦肩而过,有的身影悠闲,有的步履匆匆。最后,她抬步走向对面,向那间灯光闪烁的酒吧走去。
晓月从未独自来过酒吧,她不喜欢这种场所,太热闹。但现在她需要这种热闹,只有这种热闹,才不会让她陷入孤寂,陷入形单影只和自怜自艾。还有,这里的酒,她也需要,她的手脚冰冷,她想热起来。她要了瓶酒,搞不清牌子,都是外文字母,她也不在乎,只要是酒就行。远处的角落里有空位,她走了过去,坐下,有服务生过来,开瓶,倒酒,她举起杯。
一杯,两杯,三杯……她没什么酒量,头开始晕,越来越晕,四处走动的人影变得模糊,笑声、骂声、歌声、音乐声,还有眼花缭乱的灯光,晃来晃去,晃得她不能思想——总算可以不用再思想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瓶里的酒下去大半。朦胧中,一个人影坐到她的对面,是个男人。她使劲睁大了眼,想看清楚,可头太晕,灯光又太暗太晃,她看不清楚。
“小姐,我看你一个人,太孤单了,要不要一起玩玩?”
晓月盯着那人看了半天,想了半天,终于明白他说什么。
“滚!”
男人嘴里骂了句什么,无趣地走开了。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瓶里的酒已所剩不多。晓月的头开始剧痛,只要睁开眼睛,到处都在旋转——桌子在旋转,椅子在旋转,人在旋转,连屋顶也跟着旋转。她闭上眼,趴在桌上,脑海里出现一种巨大的声音,“咕咚,咕咚”,是她体内的血脉跟着音乐在跳动,“咕咚,咕咚”,神经也跟着震动,“咕咚,咕咚”。
此时的晓月虽然醉了,但仍有意识,知道已经很晚了,该回家了,可双腿抬不起来,身如千斤重。
我会死在这里吗?一种恐惧突然向她袭来。不行,我真的快不行了,晓月在心里喊着。感觉自己真要死了,全身上下都着了火,每个毛孔都在燃烧。不行,不能就这样死了,我要活着,好好地活着,得找人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