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太太却坚定地摇摇头。
晓月看在眼里,心里做着飞快地打算,最后她把姑妈叫到一边,说:“姑妈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先带太太去附近的“友谊医院”,你回家赶紧打电话给葛先生,让他也尽快赶到医院。太太看上去很不好,得到医院检查一下大家才能放心。”
姑妈想了想,总不能一直僵持在这里,就点了点头,也不跟太太打声招呼,转身就走了。
晓月赶紧爬上后座,坐在葛太太身边,珍妮在前面发动车辆,迅速驶了出去。晓月扭头看着葛太太,在顶棚灯照射下,葛太太的脸色已比初见时好了许多。她摸了摸葛太太的手,冰冷冰冷的,又抚了下她的前额,并不发烧,但脸颊却透出深深的红晕来。
“葛太太呕吐了吗?”晓月问珍妮。
“没有。不过你走后,我给她喝了些水,似乎好些。”
行驶了一会,晓月靠近葛太太轻声说:“葛太太,我刚才已经叫姑妈通知你家先生了,葛总他一会也去医院。”
“不,不要他去。”葛太太慌乱起来,拼命摇头。
“为什么?他是你丈夫啊,你病了他就应该守在你身边。”
“不,不行。”葛太太固执地坚持。
“他是你爱人,是你的亲人,你病了,他肯定也着急啊。”
“亲人?”葛太太两眼突然直勾勾地看着前方,眼神变得空洞而虚无,半天,只听她嘴上喃喃自语道:“亲人?我早就没有亲人了——我中毒了,我去化验过了,我五脏六腑都中毒了——他——变态——他想我死。”
葛太太的声音虽然很轻,但坐在身边的晓月都听到了,她大吃一惊,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转过头再盯着葛太太的脸,想确认刚才是不是她在说话,是不是在说玩笑话。车内顶棚灯已熄灭,光线昏暗,但仍能感觉身边是张美丽的脸,只是表情木然,没有生气,同时又显得那么可怜,那么无助。晓月一时不知所措,细细体味刚才那几句话,她是再说自己的丈夫吗?从她的前后话语逻辑中确定无疑。葛总,葛怀亮,葛太太的丈夫,真没想到,果然是知人知面难知心啊!自己对葛总虽然没有多大好感,但也从未想过他是如此狠毒之人,居然设法谋害自己的妻子!这究竟是怎样一个男人!晓月在昏暗中望着葛太太,内心充满了同情,她想拿言语安慰葛太太,可又不知说什么好,她只能沉默,伸出手来紧紧握住葛太太的手,似乎要给她一点温暖和力量。葛太太突然转过头来,眼睛直直地看着晓月:
“我拜托你们一件事,你们一定要答应我,好吗?”
晓月慌忙点头。
葛太太沉默了一会,说:“如果哪天我突然死了,麻烦你们把我的尸体捐给‘红十字会’。”
“葛太太你不要瞎说,您活得好好的,怎么会死呢,您千万别胡思乱想。”
葛太太继续说:“捐给‘红十字会’,他们就会知道我是怎么死的……”
车子终于来到了“友谊医院”,珍妮停下车来,两人将葛太太从车内搀出。白天络绎不绝的人们此时都不见了踪影,院里又空旷又安静。三人往门诊大厅走去,晓月问是不是应该先去急诊室,大家正犹豫不决间,只见一辆黑色轿车驶入院内朝她们急驰而来,三人不及避让,眼看着就要被撞上,车子却一个急刹停在身旁。惊吓错愕中,一个高大的男人从车上下来——正是葛怀亮老总。
晓月看看葛总,又看看葛太太,本以为葛太太见了先生会惊恐躲避,却未想她呆呆地盯着葛总没有反应。葛总走过来停在太太面前,晓月和珍妮都往后退了几步。葛总将太太搂在怀里,用手轻拍她的后背,又与她耳语了几句,葛太太木然的脸似乎有了些生气,眼睛也明亮了起来。
“我太太没事,我来接她回去。”葛总仍然搂着太太,面朝着晓月和珍妮说。
晓月上前一步:“葛总,您太太今天情况很不好,她说她中毒了,刚才浑身都是虚汗,差点晕倒。现在既然到了医院,给她检查一下吧,万一耽误了病情就不好了。”
“她真的没事,你们放心。”
晓月没好气地说:“我们是外人,有什么不放心的,您是她的丈夫,她这样子,您能放心吗?”
葛总沉默了一会,他的手从太太身上移开,走过来直视着晓月说:“吴晓月,我太太身体有没有问题,我想我应该比你清楚吧。”
晓月毫不示弱:“葛总,您太太身体有没有问题,您当然比我们都清楚。”
葛总不再说话,停了会,转过身去,一手扶着太太后背,一手就要去开车门。晓月上前两步将车门堵住,珍妮一见,慌忙紧跟着过来用手去拉晓月,示意她不要这样。
“吴晓月,我警告你,请你不要多管别人家的闲事。”对方明显有了怒容。
“葛总,请您先弄清楚了,我们并没有多管闲事,是您的太太半夜三更跑到我们那里,说她自己中毒了,主动向我们求助,难道我们不该把她送到医院来吗?如果您遇到这种事,您是不是可以继续睡觉跟没事人一样?”
葛总抬起头来目光移向天空,叹了口气,一低头道:“对不起,刚才是我说错了,我道歉。另外,很感谢你们两位半夜把我太太送到医院,真的,非常感谢!”
晓月不吭气。珍妮笑着说:“没什么,都是邻居。我们也是看葛太太情况确实不好才把她送来的。不过现在看上去似乎好多了,如果真不需要看医生那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晓月急了,正要开口,珍妮狠狠一拽把她拉离了车门。
“那就非常感谢两位,我们先走了。”说完,葛总把后车门拉开扶太太进去坐好,自己走到前排上去发动车辆很快驶出了大门,只剩下晓月和珍妮俩人呆呆地站在那里。
深秋的晚风一阵一阵吹过来,俩人都有了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