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一语成戳。不过云卿小姐回雍州不到半年,这不想见又到底从何说起?”
“当时我站得远,隐隐听熊老夫人提起陆府四爷……”
看众人不解,有知情人插嘴。
“嘘,难道你们不知道熊六爷的儿子熊平昌与陆家四爷从前的渊源吗?”
……
听得众人议论,溪草面上依旧不见慌乱。
或许便是她这幅无悲无喜的表情刺激了熊老夫人,她虚浮着脚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溪草面前,痛悔道。
“都怪我,怪我……我怎么能这样糊涂啊,老爷剩下的日子被病痛折磨,走得本就不安稳,可我偏生一时心软,竟把他最痛恨的人的女儿弄进来,惹他伤心,老爷,是我对不起你啊……”
说完,熊老夫人便哭倒在熊仁训的棺木前,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哭得凄厉心恸,在场人皆是不忍,
但凡知情识趣的,哪怕受了委屈,可为了大局着想,恐怕早就告退了。可陆云卿竟还漠然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便是她的大伯母严曼青几次催她先行回避,也依旧我行我素。
她到底要干什么?这样刺激熊老夫人真的好吗?
“这云卿小姐也太不懂事了……”
“是啊,死者为大,她这样耐着不走,难道要砸场子?”
“如果今日熊老夫人有个三长两短,这陆熊二府的关系就要毁在她手中了。”
严曼青一脸焦急,然而内心却欢喜坏了。
溪草越是倔强,她越是高兴。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丫头是个轻易不服输的主,软硬不吃,遇强则刚,丁点委屈受不了,还得理不饶人!要她服软认怂,那比登天都难。
这种性格,说好听点就是耿直分明,说通俗点便是钻牛角尖了!
现在,严曼青只希望她越别扭越好,老人家上了年纪难免都有些小毛小病,若是事情闹得无法收场,一次就能让陆承宣父女无法翻身。
总归也是陆云卿自作孽不可活,怨不得别人!
严曼青打的主意,溪草如何不明白。
只是这突熄的蜡烛……
如果她真是陆承宣的女儿陆云卿,那灯烛熄灭还有说法,可偏生自己就是个冒牌的假货。都说鬼眼通灵,怎可能连这浅显的东西都看不出来?
溪草心中冷笑。
既然不是天意,那自然只能是**了!
溪草瞥了一眼率先惊叫出声的小和尚,不期然撞上了对方频频打量自己的游离视线,越发笃定。
“熊老夫人,灯烛熄灭并非是熊老爷子发怒显灵,而是有人故意为之,为了让六爷在地下不得安宁!”
只见溪草向熊老夫人行了一礼,从容不迫道。
“你说什么?!”
听到后面那句近乎诅咒的话,熊老夫人含泪气怒不已!
“在场的都是华兴社的人,是六爷出生入死的兄弟,谁会做这样缺德的事?”
溪草对熊老夫人近乎执拗的偏见无语至极。
那陆承宣还是和熊平昌一起长大的挚友,怎么那时候任凭他如何解释,他们就不信呢?
溪草决定用事实说话,她跪在蒲团上,对熊老爷子的灵位磕了三个头,道了声得罪,起身后便径直饶到灵堂两侧的蜡烛旁。
这一举动,可把在场的人吓坏了,一个个被她大胆又突兀的行为弄得心惊胆战,只道陆云卿真的疯了!
便是严曼青眸中也出现错愕。
熊老夫人呆了呆,待反应过来更是忍不住失声控诉。
“你要干什么?若是惊了六爷,你怎么担得起?”
外界的反应,少女好似浑然未觉。
“原来如此!”
溪草看了一眼蜡烛,又用手指触了触,双眸立时有了神采。
“熊老夫人您看,这蜡烛被人动了手脚,短的这一截触感坚硬,显是被抹了什么隔绝焰火的东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想来就是用了江湖上俗称阴阳烛的方法!”
从小在燕京旧宅门长大,又流落于烟花柳巷,这些装神弄鬼的把戏,她不仅看得多,也听得多!
可溪草的解释似乎并没有得到在场人的认可,满场哗然中,熊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
“简直是一派胡言!”
她再也不想顾忌陆太爷和严曼青的面子,招呼人把溪草拉下来赶出去,门口却传来一声朗笑。
“云卿小姐说得没错,所谓的阴阳烛,便是把烛芯弄成一长一短两截,短的涂抹上东西防止点燃,待长的那段燃烧殆尽,这火焰自然熄灭,这是江湖骗术中最低端粗糙的一种!”
来人虚虚向厅堂看了一眼,道。
“要不要我教你几种让蜡烛不动声色灭了却轻易看不出破绽的方法?”
尽管没有指名道姓,可他的立场已是不言自明。
只是这个人,却是什么来头,竟会帮自己说话?溪草注视着他被檐帽遮住的半边脸,一时之间却没有认出他的身份。
看大家的表情,似乎也没有几个人认出他。
“抱歉,熊老夫人我来迟了。”
他在离熊老夫人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摘下了帽,对她彬彬一礼。
看清那张脸,溪草心中一咯噔。
怎么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