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程进这小子早就知道这名字有问题，他竟然憋住不说，就等自己向别人介绍时露丑呢，回头再找他算账，他压住愠色心想。

“你们从哪里来，到哪去？为何衣服上一身血色？”，陈文举追问。

“我们是沂州买卖人家的子弟，这两位是族兄朱欢，族弟朱进，因为家中遭了强人，我们无奈落难奔波，准备去京师投奔亲戚”，诸葛云湛说着，故作掩面而泣之状。

“买卖人家的子弟？有银子吗？”陈奎的身后突然有人插口问道。

“有些路费”，程进见说话的汉子凶神恶煞模样，知道若说是没有恐他不信，于是答道。

“在哪？拿出来借我们花花”，凶汉子朝他们怒目圆睁道。

“三娃”，陈文举摒开他的话，转而又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今晚跟我们一起住吧”，他叹了口气。

凶汉陈三娃喘了口气粗气，他的面上颇为不悦，“十一爷爷，这个时候您就别念诗了吧，大家都饿的前胸贴着后屁股了，这飒小子有钱，咱们拿了换粮食岂不甚好？再没吃的，这一家家老老小小就都饿嗝屁了，哪还有力气念诗？。”

“三娃，怎么跟十一叔说话呢”，陈奎恶狠狠地瞪了陈三娃一眼，但他不以为然。

陈奎虽然比陈三娃魁硕，但毕竟已经四五十岁了，与正值二十五六岁壮年的陈三娃相比，显然有了些暮态，以前在陈州时他管着钱粮税赋，可以说一不二，现在出了陈州，大家都是一无所有，干嘛还要受他支使？陈三娃一路行来，心里一直在盘算这件事。

“你那叫借吗?你那叫明抢”，收到陈三娃的反犟，陈文举突然愤怒地训斥道。

“明抢怎么滴？难道看着大家都饿死？”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陈奎突然起身一脚将他蹬翻在地，“我还不知道你心里的小九九，从小就有股子贼心，不消说这钱老子不会让你拿，就算拿了，你小子会管大家伙的死活？”

“就是就是，今天要不是十一爷爷出头，咱们说不定就都被官军砍死了，那时候你去哪了？”

“对，三娃子，做人要讲良心的。”

“三娃，你太过分了……”

众人纷纷谴责翻到在地的陈三娃。

“娘的，陈六子，你他娘的欺人太甚，老子跟你拼了”，陈三娃恼羞成怒，他暴跳着爬将起来，朝着陈奎挥拳而至。

陈奎原本以为陈三娃会像往常一场闷头收场，没想到他会趁自己冷不防，挥拳搓在自己脸上，

他感觉自己的脸上疼的火辣辣的，槽牙仿佛也被搓的松动了。

“老子打死你个狗崽子”，陈奎挥拳反击，他的身后，几个流民汉子也跟着他朝陈三娃动起手来。

“六哥，六哥”，陈常年挤过人群挡在陈三娃的身前，他是陈三娃的阿爹，“手下留情，六哥，三娃他是饿昏了头，你等他缓缓就好了”，陈常年说完转头训斥陈三娃，“还不快给你六伯道歉。”

“给他道歉？我呸……”，流民群里又轰乱起来。

“够了……够了”，陈文举紧咳了几声，他将手中的拐杖狠狠地在地上顿了顿，肩头又渗出血来，“都喊着饿，还有力气在这哄闹，我石马乡的颜面全让你们丢尽了。”

“老人家”，诸葛云湛与程进紧忙上前扶住浑身气的直哆嗦的陈文举。

“有吃的，有吃的，我们有马腿”，诸葛云湛突然吼道。

哄闹戛然而止，流民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聚集在诸葛云湛的身上。

“我们有条烤马腿在黑马脚下”。

陈三娃本想一个箭步冲过去抢马腿，却被几个汉字摁在原地，陈奎揉了揉下巴，想起棍尖抵在少年身上时地上的那声顿响，四下漆黑没察觉是什么物什，现在算是明白了。

陈奎扛回马腿，揭开外面罩着的黄麻裹布，红润的马肉、金光的油脂跃入流民们的眼帘，众人看的不禁口中涎液直流，人群又开始骚动拥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