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您说的都对,我以后一定改正……”,诸葛云湛唯唯诺诺地点头,虽然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但在岳父面前就算是敷衍也该表现的诚惶诚恐才好,他想。
“不过,我这一趟出走,可做了一件为国为民的大事”,诸葛云湛一转念头,为了不被一直训斥,他需要化被动为主动,他迟疑了片刻说道。
“你能做出什么为国为民的大事”,骆平鄙夷地扫了诸葛云湛一眼,继续自顾自地整理他书架上的典籍。
“骆伯父,我们得到消息,风波庄的私盐贩子姚荃要造反”,诸葛云湛往前骆平的身边凑了几步压低声音说道。
“胡说,他的私盐生意做得火热,银钱赚到手软,怎么会砸了自己的饭碗,去做杀头灭门错事,你小子休听信他人胡言乱语”,他责备道。
“伯父,我这话并非胡说,是我从姚荃口中亲耳听得的”
“你说什么?”听到诸葛云湛说是姚荃亲口所说,骆平眼中不由得由鄙夷转为震惊,“你小子确定没诓言?”
“伯父,我怎么敢骗您呢?”
“快说是怎么回事?”,骆平不由自主地将眉头皱紧,“你把怎么遇见姚荃,他又是怎么说出的这些话的说给我听,前因后果都要讲清楚”。
骆平将信将疑,因为有时候理解从一个人口中说出来的话是要看语境的,有些人说话不经心、有些人爱说气话、有些人是对不同的人说不同的话,有些人甚至是善于说些诓人的假话,同一句话显然语境不同说话的人所表露的真意也会大相径庭。
但等诸葛云湛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述予骆平之后,他便只能全信了。
骆平从书架旁离开,他在书房内左右踱步,看起来忧心忡忡,“你把这事告诉你爹了吗?”,他问。
“没呢,回往沂州的路要么走驰道,要么翻越大山,驰道上时常有强人飞驰,山上野兽横行,我们过不去”,诸葛云湛感觉自己说出“野兽”二字时痊愈的伤口都会隐隐作痛,“而且,乡野里没人豢养信鸽,这消息我们放不出去。”
“我们准备一路西行到京师,然后把事情告诉程叔父的,万通镖局是阉公的买卖,阉公知道姚荃劫了他的银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吧。”
“姚荃说什么时候起势了吗?”
“没有,他只说要准备。”
“此去京师路途千里,且不说西行路上盗匪猖獗、豺狼虎豹横行,但是你们靠着脚力也不知几时能够到得?少则两个月,多则三五个月,然后朝廷再发出通命,再集结军队,又不知要多久”,骆平一边分析一边捏了捏自己雪白的唇须。
“这样,我先书信一封,飞鸽送到诸葛家,让你父亲知会州府早作准备”,说着,骆平急忙铺开短纸,疾书而毕。
大梁朝有着四通八达的驰道系统和遍布各交通要冲的驿站,王宫贵胄、世家大族间的书信往来一般可以凭借官办驿递传达。
民间书信的往来则多以价格便宜的镖局运带或者顺道的商贾捎带为主。
但信鸽仍旧被许多官宦人家豢养,因为信鸽要比速度最快的驿递还要快上数倍,千里之遥一日即达,八百里加急的驿递也比之不得。
不过信鸽的豢养在大梁朝有着严格的规定,信鸽分短程鸽、中短程鸽、中程鸽、远程鸽等,什么品级的官员可以豢养多少只信鸽,豢养的信鸽又可以飞多远的路程、飞什么路径都有限制,像骆平这种县公级别的官吏,只被允许豢养近程鸽,十只以内,可以飞三条路径。
书毕,骆平领着诸葛云湛来到鸽房,骆平的鸽房里豢养了十几只颜色各异的信鸽,其中有几只是从诸葛府带来的,每次他去沂州府叙职,都会与诸葛家置换鸽子以此应备不时之需。
为防止信鸽路上发生意外,骆平依次取出三只毛色灰黑鲜亮、精神奕奕的信鸽,他将短纸卷做条状塞进绑在信鸽腿上的竹节小筒里,三只信鸽扑闪了几下翅膀,振翅而飞,向着诸葛府一头扎去。
送出信鸽,骆平长舒一口气,眉头也终于不再紧皱,连看诸葛云湛的目光和和煦了不少。
“伯父,您为什么要将流民们拒在城外?”,见骆平不再对自己板着脸,诸葛云湛先是迟疑了倏忽,随即开口问道。
“罢了,我就跟你算一算这个账吧”,骆平叹了口气,冲着诸葛云湛解释道,“丞县官仓里存着一万石粮食,城内有百姓八百户,大约四千五百口,官仓里的存粮不够丞县百姓一年的口粮,这还不包括散落在城外各乡里的户口”。
骆平合手算了算,“今年丞县的年粮收成不好,若是丞县明年也是如此,倒是也可以应付过去,但若是再来一年,恐怕就难办了,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外来的流民不是我骆某人不想管,是实在有心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