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叮嘱道,嘱咐着儿子,只是一万个不放心。
在他看来,儿子当皇帝是不合格的。
“为皇帝者,可以心狠手辣,可以无情冷血,可以心胸狭窄,可狡诈无耻,可以奢侈浪费,可贪财好色,可有诸多缺点,看唯独不能心善……慈不掌兵,义不发财,帝者不仁!”
万历叹息道:“你太仁慈了,这不是为君之道!为君者,心口不一,嘴上说的爱民如子,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又是说,民为水;君为舟等等,都是骗人的。君王平时嘴上说说可以,不能当真,不能放在心上!若是真的当真,必然为亡国君。真正的帝王,将如高高在上的天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唯有如此,才是明君……”
老爹呆了,只感觉万历快要死了,也糊涂了。
万历道:“文人弄权,可借助太监制约文人。太监最贪权,最爱财,也对君王最忠心,只是忠心之人,未必可靠……只是人心叵测……太监也可能与文人勾结,就好似冯宝就与张居正勾结!”
“以太监制约文人,是帝王无奈之法。太监最为没有节操,太监祸乱百姓,世人记住的不是太监为祸天下……而是皇帝无德……”
似乎快要死掉了,万历开口说着,将当皇帝四十多年的人生经历,尽数说了出来。
说着说着,万历精神恍惚起来,恍惚之间,幼年时代,那时老爹死掉了,他仅仅是十岁,就是登基为帝。
他为大明帝王,手下了百万大军,无数臣子跪在他脚下,可谓是大权在握,然后他却惶恐着,害怕着……他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子,太弱太弱了,没有内阁,圣旨出不了皇宫。
就连在皇宫当中,也是母后和冯宝掌控着……生死不由己,而是由这两位。
可能一个太监,轻轻将他推入了湖水当中,他就是溺水而亡;可能生病了,太医故意配错了一个药材,他就是病逝而去了;可能在饭食当中,加入一些药,他就是驾崩了。
他看似很强大,是大明皇帝;可其实很弱小,只是十岁孩童而已,有太多可能杀死他。
在皇宫当中,夭折而亡的幼童,太多太多了。
故而,他惶恐着,畏惧着,对外结交张居正,视其为父,言听计从,不敢有一丝违逆,深恐引起其不满;对内,又是结交大伴,对其敬重至极。终于,渡过了幼年时代,成功长大了,才渐渐掌控了皇权。
到了后来,他更是借助太子之位,郑贵妃等,挑动文臣内斗……掌控着朝局……只是局势在动乱着,尤其是后金崛起。
“咳咳……小心努尔哈赤……金军崛起于辽东,虏走二帝,北宋由此而亡;我大明若不能覆灭后金,必然重蹈北宋之覆辙!”万历说道,说着说着,沉默了起来。
老爹仔细听着,可渐渐感觉到了不对劲,立刻抬头看去,只见万历眼睛无神。
颤颤巍巍当中,老爹上前,手指放在了万历的鼻子前,已经没有了呼吸了。
“父皇……”
老爹叫道,哭了起来,开始是假哭,可哭着哭着,渐渐变成了真哭。
万历对他不好,可毕竟是亲爹;万历对他不好,可毕竟将皇位传给了他;万历对他不好,可临终前还是嘱咐不断。
想着万历对他的好,本来无泪变得有泪,本来假哭变成了真哭。
“陛下,驾崩了!”
“陛下驾崩了!”
“呜呜呜!”
立刻,皇宫当中,升起了白绫,白色席卷了世界,无数的太监,宫女大哭了起来,好似死掉了亲爹一般。
君父,君父,君王就是老爹。
七月二十一日,万历在弘德殿去世,终年五十八岁。
二十二日发丧,二十三日颁布遗诏,命皇太子朱常洛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