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年春,雷光大盛,地极移,巨鼎坍塌,火冲天。多人有感境界跌落,莫名所以,于是恍惚度日,重拾惊畏。第一任墨渊渊主陌小墨不知身处,她所铸之字碑皆在一夜之间崩裂。
同年夏,核心区域阵光几近暗淡,直至归无。多人尝试入内,皆无阻。有谣言传出,得墨渊者得天下。再之后,各方发现,阵中九位尊使现身江湖,于是大势力者公开悬赏,捉其九位任意头颅者,赏地千亩,活人万口,精粮百石。
一时间,整个江湖都在寻人,热闹非凡,每天都有相似之人的头颅被送上鉴认。那占了墨渊核心区域的人正是当时鼎盛时期长留在核心外围的高手们,他们当初凭实力留在离墨渊核心最贴近的位置,本以为今生都无缘得进那核心区域,却没想到事情另有转折。
他们境界如今虽然跌落,却坐拥了无数良田,进深处更是惊奇地发现,各洞穴中储满了精粮细栗,更有布匹蚕室染衣坊数间。于是心中大为安定,纷纷以手中资源招揽部众。
随着贫瘠之地越发荒废,能种田的地界越来越少,各地灾害不断,人数锐减。那九位一直游走在人群之外,有时也会酌情施以谷种,一点都不掩饰自己是墨渊中人。即使墨渊已经在很早之前就被外人篡夺,旁立新名了。
时年秋,四海闲田,饿殍遍野。烈日炙烤的大地终于迎来今年的第一阵雨,大雨磅礴,倾天三夜。一个断腿的老汉慢慢倾捱着身体,一点点从山崖爬摸至山下,他手上捧着半片陶碗,崖壁旁斜倾一根粗木棍。
不一会儿功夫,便就着崖岩渗下的水,装满了大半个陶碗。他缓缓仰头,呆看着上方黑沉的天,出神。那戳入眼帘的疤依旧瘆人。在下一刻,他笑了一下,渐渐地,那浑浊眼球难见的清明一闪而过,他笑得更开了。
他笑着将陶碗递进,使劲摇晃了一下,看里面残叶随动作浮浮沉沉,直至再次掩没于污水中,心绪不由万般陈杂。他如今总算记起来自己是谁了,确切来说,他不属于这个世界。初来时,他被判定不适宜练习武艺,被强行压至此处守山,一直到老。
他一直被抑制着,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体内更是潜藏着无法控制的巨大能量。他曾经也发现过,可惜无法引动,像是被什么排斥着,直至有一次,他忍不住再受欺凌,挣扎着想要突破桎梏,却眼前一黑,晕了过去。隐约间,他像是听到一声狼嚎叫。
再次醒来,他被一阵浓郁的血腥气给生生惊着,满屋子都是残尸断臂,他看见那些曾经处处凸显刻薄刁难的脸上如今尽显痛苦的扭曲,还有各种惊惧莫名。惨不名状的尸体横陈在小屋里,每一条脖颈处都有很深的牙印。他陷入沉思,忍不住舔了下自己的牙龈。很失望,没有血味。
“老丈,不知这根棍,你卖不卖?”突兀的声音打破他的沉思,庞大的身影遮住他看天空极为难见的蔚蓝。他撤头看了一眼身旁,摇摇头。
“它不卖。”那人还是站立不动,老头这才有些好奇地扫了来人一眼,要知道,如今这般识货的人不多了。只扫了一眼,他便心中大震,玄衣,赤蟒,墨渊中人!
“这位少侠,非是不肯,实在是因为小的需要用它引路,以便引些渺茫的机会回家。”想到他可能为那位办事,老头心中一阵激动,连态度都缓和了几分。
“我家大人已知明你等来历,如今你已是风烛残年,封存体内的灵力也尽数稀释。念你对此方世界有恩,我家大人心有所感,特令我来给你谷种,此种五年拾一穗,服之,届时你会年轻五岁。二十年增复四穗,届时你会年轻二十岁,如此这般,逆数轮回,在孩童时期,便可推演出你就近几处出身之地,婴儿时期,便可选择再开始,只是没了记忆。你可愿换?”
“我换!替我多谢你家大人。”老头这回是很郑重地道着谢,并将木棍奉上,亲自解除了一些牵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