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科学突破的瓶颈,某种层面就如一层窗纱。
这层纱极具隐蔽性,同时兼具坚韧与脆弱两种属性。
突破瓶颈,便是捅破这层窗纱。
找对了方法,攻准了方向,这层窗纱脆弱如纸。
弄错了方向,那么它就是捕鲸的倒刺渔网,既坚韧又锋利,割得人头破血流,身死当场。
破了纱,能看见里面的浩瀚世界。
破不了,则经年累月的徘徊于真理之门的外面,不知真理曾与自己近在咫尺。
不过人类终究是群体社会,当拥有前置知识的人数量庞大到一定的程度后,小概率事件将会变成必然事件。
即便没有陈锋,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依然会有人陆陆续续走到窗前,在忐忑与自我怀疑中,伸出绽放智慧火花的思想的指甲,轻轻刺破窗纱,俯身往里一看,然后在狂喜中挪到旁边,用尽毕生的力气去一丝丝打开通往新世界的沉重铁门。
陈锋今天先把这些事给做了,并且接下来还将会做更多。
至于那些惊才绝艳的后人,你们去挑战更难的高峰吧。
“真真的?”
伊伦博士试探着问道。
陈锋反问,“那不然呢?”
他就是如同当年的普朗克那样,摸出草稿纸和笔记本,在脑子里就给算了出来这些纯理论的东西,别人还没法反驳。
你反对量子物理?
行啊,那你在1905年去整个不抖的基本粒子出来。
你行你上,然后我给你跪下。
弦理论也同理。
直到二十一世纪,普朗克写于十九世纪末期的笔记本中记载的部分公式,也依然无法被证伪及证实。
没人知道普朗克的思想飞到哪里去。
当人类的脚印才刚在起点迈出第一步时,极少部分人的思想却已经先跑到了半程。
纯理论研究最大的特点,就在于其领先实践论证所需的外部条件太多年。
人类前进的过程中,始终贯穿了一个现象,思想走在前面,身体慢慢一步步的跟上去。
当然思想也经常会走岔路,譬如当年的地平说、地心说、天选者理论、上帝创世论等等,这些东西遗毒深远。
但在特定的迷惘混沌时代,这些错误的思想依然可以引领前路。
只不过继续往前走,文明又会发现起错谬的本质,然后在阵痛中慢慢转向,走向另一条可能正确,可能只是离正确稍近一点的路。
陈锋就是率先走在他已知的正确道路上,留下正确的思想,点燃文明的火炬,并回过头告诉身后的人们,你们麻溜的跟上来。
看着在场这些享誉全球的学界巨子目瞪口呆到无语凝噎的模样,背负双手的陈锋笑得很和蔼可亲,显出股超凡脱俗的气度。
虽然早有所料,但“真相”从他口中亲自说出来,还是太过惊人。
他都不带谦虚客套的。
情感让部分人下意识的想反驳,表示这不可能,但理智却又告诉他们,这多半是真的。
一切迹象都在表明,陈锋没有撒谎。
二十世纪上半页,人类的理论科学大爆发。
特斯拉、普朗克、爱因斯坦、费米、狄拉克、杨振宁等人智慧大爆炸,将人类科技的上限迅速带入到量子层面,然后半停滞了近百年后,人类似乎终于迎来了下一个理论科学的举火炬者。
既让人感慨得热泪盈眶,却又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
他是个中国人。
这就有点难受了。
让他们很不习惯,但又无可奈何。
其实没人知道,陈锋正在心中痛骂自己。
他并未膨胀到心安理得的将自己与其他举火炬者相提并论。
普朗克等人写笔记,用的是他们自己的才华与智慧。
陈锋身为一名正宗的跨时代学渣,他是“借”走了无数后人的光辉,然后强加到自己身上。
他也想当一个诚实者,活得坦荡些,但他没办法,现实不允许。
时代需要他这样做。
这件事他又无法假手他人,所以不管本意如何,硬着头皮上吧。
贼就贼吧,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陈锋也不知道自己这从时空中窃回人类文明的宇宙时代算个啥。
等众人的情绪从震惊中恢复得差不多,劳尔森当先道起歉来。
他揉了揉自己的黑眼圈,压低身子,“陈先生,关于昨天的事,我想解释一下。你当时走得太快了,我们都还没来得及说清楚。”
陈锋咧嘴一笑,“怎么?还成我的错了?”
旁边的伊伦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怪我们讲得太慢。不过我们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把赖恩博士的离职手续办理完成,已在学会和研究院官方网站对外公示,并且已经和星锋研究院进行了档案交接。”
陈锋摇头,“直接办离职?不合适,买断合约的赔偿金是多少?一分钱不少你们的。”
劳尔森等人赶紧表示这钱不能收。
几人推脱半晌,但依然拗不过陈锋。
他反手给孟晓舟打去电话,让刚到这边准备成立洛杉矶分公司的孟晓舟按规矩转了二十万刀进林顿研究院的公务账户。
这时候其他人才渐渐明白林顿院的人今天到底是来干嘛。
真得罪人了啊?
劳尔森几人面面相觑。
既然陈锋不收他们的示好,看来还没消气,事已至此,似乎没什么好办法。
这次真把人得罪的太死,覆水难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