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时分,忘忧坳中死一般的寂静,水面无表情的坐在案几前面。案几上的摆设与从前不一样,今日竟然没有一样吃食,一把土黄色大肚陶壶冷冷清清的独自放在水的手边,今日的千水楼犹如一座死楼。安静的仿佛空无一人。
水用自己的手指肚在案几上漫无目的的滑来滑去,她一双火红色的眼睛在这样的黑暗之中显得异常突兀。水微微闭上眼睛,现在的她可以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她用手轻轻的按住了自己的胸口,可是手却越抓越紧,终究是握成了放在心口上的拳头。
她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里第二天了。
自打阿燎带着联军与孔雀一族正式开战起,水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里,她不出来,千水楼的一切都好像是停滞了一般,成了一处真的与世隔绝之地。
根据覃晏送来的战报,昨日的孔雀一族已经到了冥珈渊的附近,若是没有变数,今日便是他们到达冥珈渊的日子。
水不知道冥珈渊的烈火会不会刚巧在这个时候熊熊燃起,世上本就没有什么事情有定数,若是那深渊的火真的可以在这个时候到来,便省下了阿燎的许多功夫。
她曾经亲手把小灰打入冥珈渊又用移形换影把他送到了别的地方,她相信阿燎和几个神仙的力量,能把大部分的孔雀送进冥珈渊,可至于冥珈渊到底连着什么地方,谁也不知道。包括水。
如果阿燎做得好,明日傍晚,孔雀的部队,就会真的出现在不周山。水等着这一刻已经很久了。时间越近她的心就越慌。
她心中算着时辰,觉得应该是胥珂出现的时间。胥珂得到了她的信物,可以随意出入忘忧坳和千水楼,水睁开眼睛,打了一个指响,整个千水楼瞬间被笼罩在一片金光之中,楼中的妖精见王上已经打开了明灯,便约定俗成一般的都开始了日常的工作。
这两日的寂静,就像是把他们的心放在了油锅上小火慢煎,忘忧坳里的妖精虽然没有和别人一样上了战场,可是一颗悬着的心也没有放下,之前水的不温不火已经把一开始所有人的殚精竭虑给消磨没了,可这份怒气与忧思因为梵谷的死,再次被如巨浪般掀起,吞噬了神州所有的人。
“做这样隐蔽的事情,你还要大张旗鼓?”胥珂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了忘忧坳,水在会客厅的窗边站着,并没有看向已经走进门来的胥珂。“你这里亮的未免有些吓人了。”
“原本这里人多的时候,要比现在亮上不知道多少。”水临窗而立,今夜的风有些寒凉,不知为什么,风中竟然夹杂着一丝丝的血腥气“昨日有妖精在忘忧坳的森林中遇见了天界遗忘的白牙狼兽,已经让我装在笼子里了,你要顺便带走吗?”
“看来是办事的人粗心了,还要劳烦妖王帮我们回收,白牙狼兽极为稀少,现在满打满算也只剩下三只,所以很是重要。”
“这般重要,它丢了你们竟然不知道?”水转过身看向了站在灯光之下面无表情的胥珂“天界神仙冗杂,做事如此怠慢,太子得空了可要好好的整治整治。”
“自然,妖王见笑了,神仙们是有些懒惰。”
“毕竟是养尊处优的惯了,这世界上,又有哪个种族能与神仙为敌?既然没有敌手,日子就过的逍遥,一旦逍遥了,就会磨损意志,自然懒怠。”
胥珂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说“妖王的侄儿似乎比妖王更加的威武,据说所向睥睨,比那些因为茯苓真君的死而震怒的神仙们还要有斗志。”
“我的爹娘,他的爹娘还有梵谷都死在了孔雀手里,天界也只不过是死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真君。”水道。
神仙一向自视甚高,虽然这位茯苓真君很少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似乎也没有太过交好的仙家,可好歹这位也是天界的真君,竟然敢对天界的真君动手,在神仙眼里自然是天大的事情,这根本就是践踏了所有神仙的自尊,又如何能饶恕?
神仙们知道孔雀已然没有传闻中的那样可怕,自然一个个都像是野狗一般,亮出獠牙扑向了敌人。
“妖王不去吗?”
“去……”水这个字说的极为力不从心“明日就去,我总不能一个人留在这个忘忧坳里当个缩头乌龟,阿燎为了那些死去的人在前方抛头颅洒热血,我也得意思意思不是?”
“此话讲的好像极为不情愿。”胥珂抱住了自己的胳膊,颇有兴致的看着水“妖王果真是个薄情的人。”
“太子说话要有证据,我若是个薄情的人当初就不会管我那小侄子,一身的本事去哪里逍遥不好?只是这些年饱经沧桑。”说着,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说“倦了,对于世事已经看透了。”
“那看来,我倒是要和妖王多学习学习了,”胥珂道“等一切风平浪静之后,妖王可有兴趣与我结伴同行,离开神州去别处看看。”
水微微一怔,她自然是想的,她想好好的看看这个世界,可是……若是等事情尘埃落定的那一天,她还有命活着的话……
“我是个多事的人,太子还是离我远一些,省的沾染到了不好的气息。”
胥珂知道水是个喜欢自嘲的,可是今日的这句话说得却是认真无比,只当是梵谷死了之后水还未从那哀伤之中缓过来故而也没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想来妖王还是有大事要忙,我就先带着白牙狼兽先行离开。”
“不送。”
水对着胥珂微微行了一礼,看着胥珂转身而去,水忽然开口喊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