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燎的眸子再一次暗淡了下去,他忽然觉得,是自己拖累了熳姬。
“可是只有坐上这个位置,我才能名正言顺的号令族群,才能不留余地的消灭一切对你我虎视眈眈的敌人。如我不是大君,见到烼长老我就要叫一声叔父,可是现在,就算是我抽上他一嘴巴,他也只能有闭嘴的份儿。不是因为我法力高强,只是因为我是大君,是他的主子。”水?的语气有些慢条斯理,她起身走到阿燎身边,把那瘦削的少年人搂在怀里“在你不能独当一面的时候,天塌了有姑母,水淹了还是有姑母。所以在不伤害其他生灵的前提下,我们阿燎,也自在随心的活着吧……”
阿燎被水?这样揽在怀里,忽然止不住的啜泣起来。他的叔父变成今日这个样子,如此的叛经离道,令人匪夷所思,一定是因为从前太苦了,现在他的叔父历经了九重天劫化身妖王,觉得自己终于可以解脱,就算放飞自我也没有谁敢说一个不字,所以他就疯了,他要脱离过去的一切,包括他的性别
他的叔父,真的是太苦了。
可他的叔父变成了姑母,怀抱的温度竟然变得比从前温暖,他早已经忘记了被母亲拥抱是个什么滋味,想来,就应该是这种了吧?
他的叔父曾给了他父爱,现在要给他母爱了吗?
这些都无伤大雅,只要他的叔父或者是姑母,一直爱他,就好。
水?轻轻理着阿燎的后背,心下长长出了一口气,心想幸亏阿燎这孩子是个小傻子,对事情的关注点不够,不然不依不饶的说起自己行为举止反常,若是再说起从前重重,水?一句也答不上来,岂不是露馅了。
好在自己有一套给员工转移视线的好方法,说说理想谈谈人性,大抵也就是这么糊弄过去了,阿燎是小孩子心性,想的短。如果面前换了烼长老,应该就没有这么好蒙混过关了吧?今后,还是别太放肆,收敛点过日子比较好。
水?亲自送阿燎回了摘星峰,安慰阿燎睡下。回来的路上,太阳刚好升起到树梢之上,她站在礡凌山的岩石之上,看着天空发呆。
蓝天一碧如洗,这个世界的天,要比她家乡的天更加的蓝,那是一种近乎蓝色海水的清透无尘,朵朵白云在天空中随着风快速行走,她的心忽然痛了一下。
现在的她,可以拥有成百上千年的寿命,停下来这样看着周围,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白云苍狗。
她下意识的扶住了身边的一棵枯木。
没人知道这树是何时出现在这里,只是知道从火熳把燎从战场上带回来那一年开始,这树便再也不逢春。水?细腻温润的手轻轻拂过这干枯的树皮,嘴角不经意间扬起一丝弧度。不知为何,她觉得这棵树就像是一名久违了的友人,她竟是想对着这颗树倾诉衷肠。
“礡凌山处于火水冲突之处,长在这山巅之上,顽石之间,却也是难为你了。”她竟然是真的开口了“别人不记得可是我知道,你是熳君出生那日,他父亲亲手种下的,只是希望熳君可以像一颗坚毅勇敢的树木,无论经历了多少风雨,都能安然如泰山。”
可是那场令熳君家破人亡的战争,改变了熳君的妖生轨迹。违逆自己内心活着,再茁长的一棵树,也终究是会因为根烂了而病死。
“所以你心疼他,自己也不生长了吗?”水?长叹了一口气。“这个世界,这个红月州,要比我的世界有情有义的多啊……一棵树尚且如此,而在我来的地方,我真心爱过的人,竟然是把我亲手毁了的人……”
说到伤心处,水?原本抚摸着树干的手不自觉的握成拳头,她的眼中涌现出冰冷寒意,夹杂着恨与悲哀。
“我会想法子令你好起来的,毕竟这大好山河,你没有道理不去看看,你可是,熳君的挂牵。”
待在这幅身体里时间越长,水?便会看到许多属于熳君的记忆,体会到更多熳君曾经的感情。
比如熳君喜欢对着这棵树说话,比如熳君向往着那天上灼人的太阳,比如熳君喜欢吃羊多过吃牛。
比如,熳君从来没有吃过人。
“熳君,还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最温暖的人,难怪现在我的性格,会被梵谷他们这么嫌弃。”水?撅了噘嘴,拍了拍那颗枯树“我走啦,折腾了这么久我也乏了,要去好好睡一觉,不管怎么说,日子还是要过,钱还是要赚。不然,拿什么给阿燎娶媳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