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玠似乎是访问结束了,不用再去魔界。
他总是会找话和忘尘说,忘尘也不理他,装作睡着的样子,躲在床角的被子下面。
到了晚上,长玠宿在了天华宫,忘尘却是睡不着了。她警惕地缩在床角,竖着耳朵听他的动静。
长玠倒也没有打扰她的意思,刻意和她隔开了一定的距离,生怕不小心碰到她,把她惊醒。
大约是很累了,忘尘很快就听到了他均匀缓慢的呼吸声。
为了保险起见,忘尘又等了好一会,确保他睡着了,这才蹑手蹑脚的掀开被子,从他身上跨过去,下了床。
长玠既然回来了,那个结界也许会撤去。
忘尘心里盘算着,赤着脚一点一点往门边挪。屋里的夜明珠熄掉了,只有月光从漏窗里洒进来,照在殿内的水波纹太湖石地砖上。若是不认真看,如同真的水面,碧波微漾,华美非常。
但忘尘很讨厌这个地面,她失去翅膀的时候就是在这个地面上。走在这上面,只会让她想起那种蚀心的痛,以及沁入五脏六腑的寒冷,令她不由得加快脚步。
就在快到门边的时候,她的轻罗纱衣勾到屏风上凸起的雕花,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忘尘赶紧屏住呼吸,回过头往里屋看了看。等了一会,里屋没有动静。她这才舒了一口气,转过身慢慢打开门。
果然结界消失了。
忘尘心中砰砰狂跳,提起衣摆,就要走出去。
谁知正要跨过门槛,后面冷不防地响起长玠的声音——
“这么晚了,你要做什么?”
忘尘后背一僵,冷汗从额上缓缓渗出。她不敢回头,也不敢动弹。梦魇似乎就在背后,随时会将她拉入恐慌的地狱。手起刀落的凌厉场面,一遍遍在她脑子里回旋。
她闭了闭眼睛,半晌,才从颤抖的齿缝间挤出几个字:“我……我只是想看看月亮。”
她向来不是个擅长说谎的人,这样的谎话,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
可这毕竟是这么多天以来,她对长玠说的第一句话。长玠只顾得高兴,竟也并未多想。
他从屋里拿了件很厚的斗篷,披在她身上,替她在前面系上带子,动作和声音尽是温柔:“虽然天宫没有四时之分,但是月华至阴,夜里还是凉的。”
忘尘还沉浸在恐惧中,只一动不动,任凭他捯饬。
长玠给她穿好斗篷,见她低垂着眼睛,难得的乖顺,便把她抱了起来,让她坐在壁桌上。
忘尘不晓得他要做什么,以为自己又是哪里惹了他不快。
这叫她怕的厉害,她不敢违背他的意思从壁桌上跳下来,只好双手紧紧抓着壁桌的边缘。
长玠进了里屋,出来时手上多了一双凤头小花履。他走到她跟前,慢慢俯下身,帮她穿着小花鞋。
???
他这是……把她当小孩子吗?
她自己又不是不会穿鞋。
忘尘坐在壁桌上,垂着的眸子刚好能够看到俯身的长玠。一袭单薄的睡袍,松松垮垮笼在身上,连外衫都没有穿。想必是刚才听到动静便出来寻她了。
他的脑子一定是坏掉了,大半夜的不睡觉,非要在这里捯饬她。她又不是真的想看月亮。
他的手很暖,碰到她冰凉的小脚,让忘尘不由得往后缩了缩。她感觉她的脸上都开始暖了,这太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