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幽暗,淡香疏影。
从膳房端了一碗热粥,长玠在门口停顿了一下。
他也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可能是不想面对乱七八糟的她。
瞧向屋内,屏风遮去了所有视线,什么也看到不到。微微叹了口气,还是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忘尘已经睡着了,蜷在被子里,脸庞也不知不觉露出来。乱糟糟的头发纠缠在她的脸上,有一缕发丝落在她鼻尖上,随着她轻微的呼吸,起起伏伏。
她睡得很不踏实,就算在梦里,神色也是紧惕的。
不过她睡着的样子,总是比刚才那样好看一些,至少是能看的。
长玠放下手里的粥碗,用仙法罩起来。然后熄了夜明珠。
风从门缝间吹进来,长玠轻轻睡在她的旁边。她小小的身子单薄的像是残败的玉兰花瓣,单单是揽住她,都让人担心会将她折损。
白日里对她做的事,又浮上长玠的心头,深深地悔意也嵌进他的血液。他不知道,她竟然已经瘦弱到这样的地步。
其实他的印象中,她是和弱字完全沾不上边的。
那时她气势汹汹地朝他伸出手,恣意洒脱,不像个女子,倒像个意气风发的江湖客。
她脾气不算好,常常一口业火喷出来,见什么烧什么。他去接近她时,在某一瞬,甚至担心过自己的安危。
可就是这样骄傲的少女,眼睛里却闪着比任何人都纯净的光华。她的一举一动坦然澄澈,干净的像是太阳初升时,花瓣上还没有消失的朝露。
披着阳光,明媚耀眼,绚丽地叫人不敢直视。
一下子就照亮了长玠压抑七万年的心。
那时街灯繁乱,各种颜色晃的眼前一片迷离。在那片纷繁靡丽中,她朝他露出浅笑,脸上的颜色比街灯还要艳丽。那美好的颜色,像软绵绵的阳光,融化了他身上所有的冰雪。
他真想回到那时候,再看一看她脸上动人的艳红。
太想要停留在那一眼,停留在她明媚的眉眼间,停留在那迷人的艳红中,永远沉醉在里面。
若是可以,他愿意用余下所有的寿命,去换她脸上的那种颜色。到底要怎样,才能留住记忆里的光华,把那颜色一点一点镌刻进骨髓。
她的骨头微微战栗,但并不明显。
长玠知道她一定是醒了。可她还是一动不动,连睫毛都没有动一下,呼吸也均匀极了。她装睡的时候,一贯是这样。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装睡的人,总归是乖乖听话的。
摸索到她的手,长玠把手放进她的手里,和她十指紧扣。
忘尘果然没动,任由他掌心的热量一点点传递。
夜渐渐深了,长玠的呼吸也变得平稳。忘尘听着他的呼吸,确认他睡着了,便慢慢把手抽了回来。
长玠在她身后微微睁开眼睛,看她黑暗中凌乱的头发。
怎样才能让她顺自己的心,这实在是难解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