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便向着自己那匹骆驼走去,转头却看那红影踟蹰着不动,拿脚尖在沙地上画圈,怕是又琢磨着趁着不备,与他们分道扬镳。
李元祈顿觉好笑,到底是个半大的女孩子,举手投足都透着稚气。三并两步,走过去隔着衣袖掖着她细若无骨的腕子,一把拽到跟前来,拖着她向骆驼走去。红影挣扎了几下,不知怎得似想明白逃不掉了似的,也竟乖乖跟着。
到了骆驼边,李元祈正要托手扶她,却见她自己踏着镫子,忽得翻身飘了上去,她那绯红的衣裳便花儿似的绽开,直扫过李元祈的头顶。
抬眼看去,那红纱扬在空里,与天上的霞光扰动在一处,分外妖娆。就在他晃神间,这红影竟故意使坏似的,一扬缰绳,骑着骆驼撒腿就向前去了。
李元祈没想到她这般老练,反应过来时,一人一驼已走了三四丈远。不由嗤笑,用了些内力,飞身过去,一点足便稳稳坐在她身后。
红影似知道逃不脱,只是大抵心中不痛快,不等他坐定,便死命一夹骆驼肚子,让这牲口颠跑起来。
南华看了眼这情景,心中叫苦不迭,却也只能催促着兄弟们速速启程。于是一行人秉着最后一点劲儿,一鼓作气地来到龟兹城下。
龟兹不似天都,到底是民风散逸的西境,天色已浓黑了城门却依旧大敞着,来来往往间仍有不少商旅行人。
原本使臣出使,应先在城外整理修顿,递了国书给东道,而后双方商议了日子时辰,由主人家令个品级相称的钦差,在城门外摆了阵仗远远相迎,才算全了两国邦交的颜面。
而经过了这死里逃生的一节,李元祈恐再生枝节,顾及不得许多,便下令混在平民里,先进了城再说。
于是,到了城门跟前,一行人纷纷下了骆驼,前后照应着挤在通行的百姓里。顺顺当当过了卡哨,车马汇合,李元祈却猛地发现那红影不知道去了哪里。
转看一圈,这人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什么踪迹都没留下。众人一时狐疑,本欲返身回去寻,李元祈却怕引得守城侍卫注意,耽搁了大事,便不做多想,下令先至驿站,其余待明日再议。
南华伺候他梳洗罢退了出去,李元祈侧卧在铺着软棉褥子的床榻上,连日的劳顿苦撑终于精疲力竭,困意袭上来,合眼便入了梦乡。
可梦里并不安稳,忽而看见母妃对着他抹眼泪,说自己死得委屈,忽而又看见大舅父二舅父提着头,冲他瘆瘆的笑,忽而又看着皇后那红蔻丹指甲的手作势向自己掐来,他一身冷汗蓦地惊醒过来。
却见还在客栈的室内,窗子被风吹开,月色直直地洒了进来,将靠窗案子上的海棠花影,在地上投得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