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梦,像虚弱的摄影师扶不住镜头,不断摇晃,吉遥的脸和声音都模糊了,只有这张脸,越来越清晰,清晰到她甚至可以看见她皮肤上的斑点,眼尾因大笑漾起的浅纹。
“吉遥,一起吃饭吗?”
“我和陈晨玲约了,你一起来吗?”
“......哦,那我——”
“吉遥!走不走?”
“我走了,拜拜。”
还有她们一起吃火锅的时候,这张脸不在,却频繁出现在吉遥的信息和电话
里:“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在和朋友吃饭。”
“你怎么还没回来!”
“额,可能还要一会儿。”
“几点了啊还不回来?我等你打游戏呢!”
“昌云,要么我——”
“你走。”
“......啊?”
“要走现在就走。”
还有很多很多次:
“你怎么受伤了啊?”
“跑着跑着没看见被陈晨玲撞了一下,哈哈哈,我跟你讲......”
“虽然我没什么兴趣,但是陈晨玲想去。”
那时候,吉遥喊她昌云小姐姐,那时候,她身边有一个朋友叫陈晨玲。上学时,这名字是吉遥数次拒绝她和求助她的理由,是和吉遥肩并肩在赛场上把自己打败的人......对昌云来说,她骄傲如斯,从没被人打的如此落花流水,输比赛输感情。
久而久之,这名字成了她心底的疤。
时至今日,这名字虽早已不代表哪个人,却成了吉遥面对自己时每一次随意的调侃、玩笑、拒绝、漫不经心。它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她心里没你,白花什么力气,不觉得可笑吗?
后来,无数个陈晨玲从吉遥身边离开了。她却像颗石头,始终沉默的卧在原地,看她身边花开花落,人来人往。默默的,就这样过了很多年。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迷幻的就像宫保鸡丁。明明都是一道菜,不同的厨师和配料做出的味道却千差万别。昌云和吉遥之间的碰撞,恰好炸裂在两人都可以接受的爆点上。时间久了,宫保鸡丁变成了柴米油盐。
直到陈晨玲这名字再次出现,时隔多年,昌云也早以为自己的心里防线修筑的足够牢靠。可她依然无可自抑的感到害怕,即便她竭力表现的那么平淡。
有一天厉讼说:“昌云,你不该是这么不自信的人,你被伤害过吗。”
一针见血,挑开她心底最隐晦的疼。
现在她起码可以微笑了。是啊,所有人都看出我小心、恐惧,唯独吉遥不自知。所以我从何自信。凭什么自信。我怎么配?
“吉遥!今天我生日,一起吃午饭吧?”
“哦,生日快乐,可我今天不想动。”
“……”
“吉遥,我们一起去爬山吧!”
“不了吧,那么晒。”
“……”
“你确实不去是吗?无论我再说什么。”
“嗯。”
“……”
凌晨五点过三分。
天微微亮,昌云突然坐起来。她睁着眼,眼角全是泪。她像亲手把梦截断的勇士,再不允许连梦都逃不开现实的悲伤。
可在梦中模糊不已的吉遥,此刻却如此清晰的在她脑中晃荡,她裂嘴大笑,喊她:昌云!昌云!
她捂着眼睛,泪如雨下,离开南京三天,她终于被痛苦压垮。
有人敲门她听不见。
有人喊西河她听不见。
有人推门而入她听不见。
直到有人抱住她,柔软的卷发紧贴她濡湿的脸颊。
她再也忍不住的崩溃大哭:“我好想她。我不想忘记她、我不想忘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