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炑先前没有理她,是怕自己一张口便忍不住训她。
他气恼她不爱惜自己,更自责自己无法护她周全。当初设想的她在封家能够过得很好,仿佛成了个笑话。
不仅几次三番的受伤,这次更是为了自己才……
这样一想,方才被强行压制下去的火烧火燎的感觉瞬间来势汹汹,封炑的脑门上顿时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藜央怔怔地歪着头看着他,眼睛湿漉漉的。
封炑闭了闭眼,用另一只干净的手轻轻略过她的眼睛,毫无意外地摸到了些湿意,他的戾气好似在那一瞬间烟消云散。
他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压抑与痛惜:“以前的事你都不记得了。谁都无法解释你为何会有这样特殊的体质,也不知道这样的体质会不会给你自己带来什么副作用。亦或者,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就不再特殊,变得和常人无异。所以,你怎么敢拿自己去冒险?”
说到这里,封炑顿了顿,深深吸了一口气,好似要缓和胸口那股不安稳的气息。
他的手指从眼睛往下移,轻轻搭了搭藜央的面颊,触手温暖柔腻,他的声音也愈发低哑:“上天赐予你这样的体质并不是为了让你去替他人受伤的,你也不用认为自己好得比别人快,就理所应当地去帮别人挡子弹。我希望你,更多的时候为自己想一想,好吗?”
藜央垂下了头。
她明白封炑的意思。
她比别人恢复得快,这在临元就是异类。若是这点被有心之人发现,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怕她总是爱心泛滥,轻易去替别人受伤。
但她并不是圣人啊。
只是在楼梯上看到封炑要受伤的那一刻,腿脚比脑子更快地做出了反应,等到她回过神来,后背已经被浇透了。
那时候她在想什么呢?
她想,她受封家恩颇多,总归要做些什么才能回馈一二。
她想,反正她体质特殊,好起来比别人快,这点烫伤对她来说肯定小事一桩。
她想,她已经看到过阿娴一身伤地躺在病房了,她一点也不希望看到封炑也一身伤地躺下去。
而结果便是她躺在这里,安然无事的封炑却很生气。
他在气她不爱惜自己。
但她并没有不爱惜自己,只是觉得事情尚在她的可控范围内。想到这里,她便回道:“我并没有觉得我应该去帮别人挡子弹,我也没有拿自己冒险……你大可放心……我了解我的身体,肯定会很快恢复。”
说来说去,还是觉得自己没有错。
封炑忍不住拔高声音:“万一你了解错了呢?”
藜央一滞。
“你什么都记不得了,凭什么认为什么事都如你所想?如果事后发现你并不能很快痊愈怎么办?”
藜央失笑:“那……那就慢慢恢复呗……”
“荒谬!”封炑怒道,“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做事全然不考虑后果,这简直就是自负、莽撞!”
这还是封炑第一次声色俱厉地与藜央说话。
藜央先是愣住了,回转过来后也忍不住气恼了。
明明她是为了救他才受伤的,结果封炑竟反过来责备她。她气急口不择言道:“既然我说什么你都不相信,那咱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封炑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瞪着她,良久没有说话。
空气瞬间沉窒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