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笑道:“士以气节立身,若无志气,则节失,如何立身。”
曹操笑着,仿佛刚刚的对话没有发生过,笑道:“召回祢正平之事,交与文举了。文士通信,比操招纳,反而更妥当。”
话说到这份,孔融只能顺坡下驴的应了,道:“只是正平若不回,融也无能为力。”
“无妨,”曹操道:“他若不回,必不怪文举。人各有志。”
“多谢主公。”孔融道。反正敲打是真的。召不回也是真的。
所以用他写封信,其实是挽救的天下人的心,以及曹操求贤若渴的形象罢了。
祢衡回不回,一点也不重要。
孔融出来以后,才发觉秋冬之季的,他的后背都有点湿了。
他回到府,开始辅纸写信,深吸了一口气,却迟迟下不了笔,他盯着这纸,这纸是商贾从徐州弄来的好纸,光滑透亮,洁白如绢,最适合书法与作画。高价得来。便是他是天下才士,有时候也万分舍不得用。
他想到祢衡的性情,他这个会惹事的性格,若是吕营真能容他,未尝不是一个好去处啊。
他回来,也许曹操为了天下人的看法,也就当他是个屎球一样的放着不杀,但屎球活着能有什么好吗?!不过是丢粪坑罢了。
死不是绝境,生不如死,有的是绝境。
所以事到如此,孔融是觉得祢衡不要回来的好。
所以这信,他真的能写私信给祢衡吗?!
不写,曹操那不好交代,写了,对不住自己与祢衡。
他也是有谋士和好友的,见他为难,便道:“既下不了笔,不如写封公开信也罢了。曹操授意,非是真心为让他回来,只是为了挽回形象而已。既是如此,写一篇文采华丽的词赋便足以。只是牺牲了文举的形象。为权势而折腰。”
孔融苦笑了一下,道:“这才是他的厉害之处。雷霆之怒,就是如此。融既侍贼,焉能不为贼所用啊。罢了,写便写了,纵是天下人笑我,我也受了……”
“可悔荐正平之事?!”左右问道。
孔融是有苦说不出,当初荐正平到许都来,他还费了大力气。哪知道,他的脾气就是不知道折腰,把事情弄到这等地步。
得罪曹操的下场,是不用问的。
孔融执起笔,便开始写词赋,然后寄出,而广于天下。
许都之人本就厌恶祢衡,纷纷皆赞曹公仁德,纵是此子叛了许都,投效了吕布,恩将仇报。主公还是纳招之,此等仁德,非仁主不可为也。纷纷皆赞曹操的心胸广阔。
不管怎么样,曹操是挽回了名誉。然而内心却是极度深恨吕娴了。
郭嘉也松了一口气,这名声运作,也是真的半步错不得。有时候,不知道反击,这种事吃亏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只是孔融那,郭嘉少不得要人去安抚一二,送了不少赏赐过去。称他文采斐然,情真意切。
孔融却举口不言,深以为耻。
这信传到吕娴这儿的时候,吕娴都乐了,道:“不愧是曹操,好手段!”
赵云与臧霸皆在帐中,与她一并议军情,并且休整。休息的时候,饭也是一道吃的,所以,三人很亲密,主与将之间也并不会太避嫌。
赵云与臧霸有时候都会忘了她是个女子,有时候一个人太强,以至于她可能最明显的特征都忆不起来了。
强主,只有这一个共识而已。
赵云臧霸读了信,赵云道:“孔融其才名天下,却并未写私信,而是公信,其真意并非为祢正平。而是为了挽回曹操的名誉与威望。”
“不错。”吕娴道:“孔融恐怕被他威胁了一番。以他的气性,怕是够呛。”
赵云叹了一声,道:“本是才子,奈何侍贼。”
“天子在那,孔融等一辈文人聚集拱卫于许都,也是常理。”吕娴道。
赵云点点头。
吕娴唤了祢衡过来,将信与他看。祢衡看过,心里深为愤怒,后而转为伤感。他是聪明人,哪里不知这其中的惊险与机锋,道:“连累文举也……”
到底是文士,文士都是伤感,易悲春伤秋的,竟是落下泪来,心里十分内疚。
吕娴叹了一声,同事跳糟,本不能迁怒孔融,但孔融到底是荐了祢衡的,所以曹操这一举,的确是高明。
一人不乐,而至三人不乐,这曹操迁怒是真的可怕。
吕娴都弄的有点过意不去了,道:“为一文事,倒连累了孔文举。是我之错。”
此时她再嫌弃祢衡是个麻烦,也因为愧疚,反而有点心疼他了。
祢衡道:“此是曹贼奸猾,与女公子并不相干。”
“是我执意要你恶心曹操,祸从我起,是我的错,”吕娴道:“这封信不要回信了,冷处理。”
祢衡的确是不能回信,回什么都是错,都不对。
难道隔空与孔融打擂台吗?!
各为其主的确是可以这么做的,只是这么一做,他祢衡这背友卖朋的名声是落下了。这就是曹操的高明之处。
便是不回信,这个背信弃义的名声,他祢衡还是得背。
这个手段,才是曹操啊。
这就是奸雄。
臧霸也想清了这其中的机窍,对赵云道:“奸雄不愧是奸雄。他把孔融推了出来,一举而能废女公子此棋子。若是女公子不是能容人的,这祢衡无用之人,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赵云一想,竟是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