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她的脸很红,不知是紧张还是羞涩,亦或是冻着,粉团儿似的,浑身上下透着隐隐的活力,像一泓清泉。
他是皇帝,并非只见过这一个女人。
皇后面上端庄大气,内里庸懦小性儿,他没少为她收拾烂摊子。
淑妃娴静如娇花照水,却太聪明知礼,完美得挑不出一丝错处,失了新意。
宜嫔美则美矣,心气儿极高,眉眼间透露着算计的样子。
郭贵人明媚,性子娇憨,却好像当真是个憨的。
温常在总是低眉顺眼怯生生的,生性冷淡凉薄,与半个姑子一样,他也不喜欢。
彼时这个小姑娘站在他心门之前,水葱般地手指一触碰上那道冰冷厚重的锁,“咔啦”一声,便轻松地开了。
那是一道帝王的心门,她却是那样自然而然地走进来了。尽管她的父亲,是他痛恨的权臣。
可情这个字,半点不由人。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绾妍会是郑家派来刺探的棋子,他也从未信过什么天命之说,他小心翼翼地提防着郑家,时刻盯着绾妍会做何选择。
绾妍迷蒙着双眼,像是等得不耐烦,手勾上他的脖子,哑着嗓子问:“皇上是什么时候”
楚岐贴在她耳边有意地呼气,见她痒得笑着往后缩,诚恳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绾妍醉了分,只觉自己眼冒金星,天上挂着十个月亮,她仔细地凝神将他的话听清了砸了咂嘴,叹了口气:“原来皇上是是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么?这种在话本子里被写了千百次的戏码。
绾妍眼睛早就闭上了,扬着下巴嘻嘻笑,磕磕巴巴地念叨:“我,我也”
楚岐只觉好笑,这人真是醉了,连“臣妾”二字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
他力道大了几分,将她拉过来,按在怀里坐着,由着她踢弹闹腾。他突然又动了念头,话锋一转,敛住了所有的缱绻温柔,墨色的眸子盯着她呢喃着的朱唇。
“你可知道你是谁?”
绾妍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叫她,身子直了一些,干干脆脆地高喝道:“我是郑唔”
那个“郑”字一出口,他欺身上去以吻封缄。旋即气愤与难受排山倒海般地袭来。那个字如一柄钝刀在他心上磋磨。
良久,他终于放开了她,看着她颤动的睫毛,像是在教婴孩说话般地耐心道:“你不是郑家的人,你是朕的绾妍,是翊坤宫的昭妃。”
绾妍像是累了,整个人都赖在他身上,声音如蚊子似的越来越小:“知道了昭妃。”
他担心她夜里会着了凉,将她打横抱起来,正要往内殿走,却听见绾妍像是害怕似的死命环住他的身子:“这是要去哪儿?”
他微微一怔,旋即笑道:“去榻上共读食珍录。”
绾妍叽里咕噜不知说了些什么,沉沉入睡。
夜已深,牡丹一一睡去,可红鸾罗帐,酒情未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