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还心生报复,对准他的后脑勺飞了件东西过去周峤侧头避让,一袋手撕圆面包掉在舵机台上,铺着满满的白花花的椰蓉。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她能抓起一把糊他脸上,他想。
想着却又笑了,深更半夜,身陷绝境,和一个漂亮又凶的女人同生共死,还是很有情调的。
包装袋被扯成两截,他拈起那块甜的腻人的小东西塞进了嘴里。
航程行进三分之二,人体也在叫嚣着需要进入调整阶段,晏唯把望远镜卡在眉骨上,眨巴了两下眼睛,开始没话找话:“周峤”
隔着层楼梯,聊天全靠吼。
掌舵的吼上来:“讲。”
他的声音又哑又沉,困意十足,晏唯心理平衡了:“听说你说海洋工程专业?”
“听说?”
她喊回去:“我看了你的履历!”
怎么着,打一架吗?
周峤笑:“深海工程开发和利用。”
“听着就很有前途,为什么不继续从事这个行业?”从海洋工程到紧急救援,这跨度也是大得夸张。
过了半天,周峤才回:“走错了路,回不了头。”
“你被传销洗过脑?”
还会开玩笑,不是怕黑吗?
周峤说:“差不多。”
晏唯翻了个身,坐起来,揉揉发涨的眼睛继续盯:“你现在换的这条路走得也很好。”
他看着夜色,轻轻地说:“赎罪而已。”
“周峤”
从没见她话这样多,他无奈:“困了就睡,快到了。”
楼上没回应,他转头看时,船身磕了一下,似乎被海浪回涌了一小段距离。
周峤握住舵叶拧了两下,舵机里咯哒咯哒的金属撞击声,似乎摩擦出星星点点的火花,他下意识去开柜门,看那两桶原油。
密封得还算完整。
晏唯再次从梯口探头:“怎么停船了?”
“舵机里有穴蚀,或是轴承磨损,动不了。”
“能修?”
“尽量。”
她爬进天幕:“楼上有工具箱,我去拿。”
破烂的床垫后面有只尘封的金属箱,一角已经被锈蚀的严重,五金工具落了一地,抱起来时有东西掉落,差点砸脚。
晏唯低头,荧光棒最后微弱的光照亮那只手动液压泵。
她踢踢踏踏准备给踹下楼
“晏唯,下来!”
她来不及问原因,已经听见海浪声里混杂了清晰的机动艇马达的轰鸣,隐隐约约能看清水面被风搅动的不安,这样的距离,十足的马力。
周峤把她从楼上拽下来的时候,她几乎看清了那条黑黢黢的艇身,尖利的船头从夜色里骤然闯出,劈开风浪冲着渔船狠狠地撞过来。
下一刻,她已经置身海水里。
五官在慌乱间被扣进面罩里,身后有人在缓慢且利落地给她背气瓶,头顶上通红的火光夹着一片船体冲下来,因为听不清动静,所以场面足够骇人。
身后的人扽着她又尽力下潜了一段,被水流托住,她听见自己的呼吸在面罩里急促而剧烈,攥紧了掌心里的手。
有束窄窄的光从肩头打过来。
晏唯回头,是只广角手电,手电后浮着周峤海藻似的头发,还有他扭曲的五官。
他慢慢荡到她身边,抬头,头顶上的水面烧着一片火,不时有零星的残骸飞迸开,把火势推得更远。
必须得离开这片海域,晏唯尽力摆头和他交谈。
他看懂了,拉住她向前游动。
光擦过,手表显示,他们已经在水下40米。
水温低压强大,周峤无装备,身体很快会陷入氮醉,失去思维和行动能力,脏器受损,然后直至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