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么大的风,咱那边可没这个!”
“香港澳门那边也高度警戒!昨天深圳发了预警短信,今天台风的警戒已经升级为黄色预警!仔仔他们补习班明天通知停课了!我估计明天桂英他们也不会上班了!”
“这么严重啊!”老马惊诧又困惑。
“这次的台风真不一样!爸,你看!这是台风路线!”致远打开台风实时路径给老马看。
老头盯着手机里那移动的小旋风,稀罕又好奇,见那地图能放大放小、挪来挪去,仔细看了十来分钟。
早饭后,致远收拾餐桌,漾漾在屋里玩。昨天还是艳阳高照,今天忽然风雨交加,南方的天气着实令人摸不透。阳台飘着雨星透着冷风,老马只得待在客厅躺在沙发上听戏。此刻他听得依旧是《葫芦峪》:
“有山人行人马神鬼难猜,把六甲和六丁任亮安排。”
“在西城曾弄险将亮吓坏,又多亏老赵云统兵前来。”
“恨马谡失街亭一仗打败,又多亏赵子龙单枪夺来。”
“天水关收姜维亮心可爱,我弟子姜伯约文武全才。”
“曹丕王听一言他心不爱,下战表他要夺那幼主龙台。”
“小幼主当殿上挂亮为帅,我两家五丈原对扎营来。”
“命天保下战书他家营寨,却怎么日过午未见回来。”
“袖儿里筒八卦暗掐暗揣,司马昭那冤家必然前来。”
……
听到深处,老马不觉知地哼唱起来:“谁不知诸孔明善筒八卦,算人间生和死一些不差。有山人行人马如同戏耍,将山人比明月照儿心下。你休说儿的父谋略皆大,我把他大司马当就娃娃……”
老马许是浑不自知,只有更宏大的故事、更跌宕的历史、更曲折的伟人之生平,才能镇压得住他对死亡的恐惧。无论悲欢离合,在浩瀚的秦腔戏曲中,他总是空心了自己。只有空心了,一个人才不会为自己而忧思。
手中有钱如旗下有军——人心自安然。包晓棠在二手网站上很快卖掉了李志权买给她的几样名牌东西,手里又多了几万元。知台风要来,她一早起来便去旅行社报名,在那里选定了欧洲三国游的一条路线,浪漫的异国七日游即将实现,晓棠十分欢喜,只心疼卡上少了一万元。昨天她在市内跑了三家驾照培训的机构,最终确定了一家风评较好的,如此六千元又没了。
从旅行社出来时快十二点了,晓棠买了两份午餐,提着午餐去雪梅所在的那家咖啡厅。一路上美人儿轻松无比,想着即将而来的奢华又灿烂的生活,她内心激动不已,连走路脚步的也是欢腾的、背影也是轻盈的。
倘若一个人不负载仇恨、能抛下过往且可逃脱现实的残酷,那他的生活无疑是快乐的、值得的;如此度过一生,那他的一生也是欢畅的、幸福的。只可惜,人活在一张正面光鲜亮丽背面血淋淋的蜘蛛网里。因为必然的痛苦,人们才万分地向往快乐。晓棠自知她脚下轻盈的光影只是暂时的,所以她倍加珍惜。
补课班里的何一鸣第一次放下了顾舒语,反倒为一个老头而烦恼。早起他悄悄告诉妈妈爷爷要走了,妈妈一脸冷漠没有回应;他告诉爸爸,爸爸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为什么他们的反应如此理智——理智到冷淡,而自己竟有一些依依不舍呢。这些天,在和汉典、舒语的相处中,多情少年唯一能毫无悬念地引起他两高度注意的话题就是他爷爷,爷爷身上的很多细节离奇又好笑,说明白以后平凡又感人。
最关键的是,顾舒语多次表示想亲眼见见老头!倘若爷爷就这么走了,他怎么再找个理由能让顾舒语去他家呢?恐怕这理由比补天还难吧!倘若爷爷就这么走了,他以后该怎么逗笑顾舒语呢?只怕网上借来的笑话低级又尴尬,衬得他愚蠢又粗俗。
少年拖着腮帮子,一边抬头静观英语老师,一边俯首在草稿纸上画爷爷每晚放在他书桌上的水烟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