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魔的注意力终于落向了这个看似苍白得有些病态的人类。
这人类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没有法器的辅助,却能扛住这个量级的怨灵的厉害之处。这人的魄力定然极其破格,远超寻常祛邪司祭;同时,她的灵息非常微弱,魂魄也不太安稳,有震动的痕迹。
作为候选生,这是几乎是一种不幸;但对于魔物而言,这是一具绝佳的躯体。既能够承受磅礴的冥气,同时还能巧妙地隐藏自身的异样。贪魔原本是为离境的怨气而来,未料提前遇到了更加有价值的凭依之躯。
*
青池只觉手上陡然一松,还以为贪魔要改换进攻方式,却不料握着铁钵的人影忽然向后昏昏倒去。
“小心!”
在听到零的示警的瞬间,她拖动手中的线迹,黑潮随之狂舞,才堪堪躲过了一道没有形体的攻击。一瞬间,她和贪魔的位置仿佛互换了。
但是她远远无法像魔物那样自如地控制这股凶煞之气。失去了铁钵的束缚,又受到贪魔攻击的刺激,这团黑影再度剧烈扩散起来,几乎将她包围。
场面开始僵持起来。随着诛魔阵的暂停,再没有什么可以牵制魔物。
青池一瞬间有些头大。但是那些黑潮仿佛畏惧着什么,也不敢过于接近她。此时,她又看到了那个半透明的怨灵之手,轻轻地攀附着她的脚踝。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绕着手中那条线迹。“我原以为,地下规矩繁多,生活足够单调,地上必然十分自由;谁知人们看似无拘无束,其实大多时候,也没得选择。”
就像她能见到的神秘轨迹一样,许多事情,已经在无形中安排好了道路。难解的是许多人只是被看不见的手驱策,却发现顺势而为,也并不如想象得轻松。
人们都知道逆流辛苦,然而顺流也有顺流之苦,甚至更加苦不堪言。
这世上有阿棠那样资质平庸却愿意以身殉职的,也有为了虚无缥缈的目标而碌碌半生的。但是这些细节也都淹没在声势浩大的长生大道之下了。
她叹了一口气。若她能早一点察觉,或许不至于陷此困境。但人心,恰好是她最不了解的事物。
“你们的原本的意愿是修成神祭,再不济学些术法,回乡除魔卫道。”青池语调平板地说,“却不料堕落成了贪魔的养料。”
影子剧烈地扭动起来。
“什么?你们只是想出去?”她睁着那摄人心魄的蓝眼睛,“别自欺欺人了。虽说我不太懂,但是跟着永无止境的贪念,你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出去’,不过是从一个泥潭换到另一个更深的泥潭罢了。”
影子像水波一样颤动了一下。
“无所谓?反正已经绝望了?”
青池能与这股浊气沟通,但她本人并不通晓人情,语调也显得生硬。“如果我说,还有其他办法呢?”
“不相信?其实我也不知道可不可行,反正是最后一次,你们还有机会选择——”
她本不擅长辩论,但是随着黑影的摇摆,包围她的屏障也发生了波动,力量分布逐渐失衡。贪魔看准了这个机会,忽然向她发难!
“——劫世千尘,冥河万渡!”
她仿佛是在狂风中呼喊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