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神祇的目光巍然扫来。
青池只觉浑身血液顿时凝结了。她从来没有觉得死亡的威胁离自己如此接近。
联想到自己在天祭上的不敬,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左肩的旧伤处的痛楚也突然叫嚣起来。已经痊愈多年的伤口甚至有愈演愈烈趋势,仿佛要唤醒什么。
这是身体给她的最高级别的警醒。依靠身体的直觉,她多次躲过了灭顶之灾。虽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是毫无疑问,这神祇可以在弹指之间将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裁去!
*
式微的裁决也不拘种族。那可怖的视线落在人类女孩身上,不知为何他忽然停下了。
《诗篇》中记载了很多人类与神明打交道的桥段,甚至还有神明和死神的篇章,其中最出名的是诸神三次躲避死神的一节。青池熟悉这些,知道力量并非绝对,这世上还有另一套约束神明的隐秘法则。
所以她虽然极度战栗,思路却飞快转动起来。
“你怎么会知道,那个名字?”
青年发话了。虽然语气中带了无意识的威压,但能够沟通,至少还有转机。
少女一愣。“名字?什么名字?小微吗?”
青年没有发怒,只是失去了与她对话的兴致。他伸出一指一挥,霎时飘来一道细密的金光。
青池知道自己搞砸了。但这并不能怪她。“零知·超感”中昙花一现的古老字迹,并不是她所知任何的文字。离开了提示,她也很难准确地复述那个名号。
她想要避开神祇致命的金线,却忘了腿部有伤,一个脱力歪到在草地上。那道骇人的金光擦面而过,瞬间削去了一截空中她散开的长发。
青池贴身佩戴的海螺也从领口甩出,震落在地。她也不管什么煞神了,挣扎着向前,握住了她的海螺。
她手心还淌着血,濡湿螺壳如同漫过丘壑的红潮。海螺中的潮声变了,只听一个沙哑渺茫的声音在歌唱:
“你我重逢之日,
天河倒转,山海相覆,地上燃起祭火,诸神沾染生死……”
*
青池不知他是否听到了这个歌声,但面前的神祇竟也注意到了海螺,神色为之一变。四方天帝当面跳草裙舞都不可能反应的生硬表情,竟然被这个海螺所触动。
“太古遗音,”他终于将视线移到少女身上,“你为什会有这个?”
他问得很慢,仿佛并不急于知道答案。
“……这是我阿婆传给我的。”死命握着海螺的少女放弃了挣扎,微微震动的海螺再次给了她远古的提示。青蓝的目光扬起,“我叫青池。所以你,就是少微吗?”
她这样反问,只是在赌这杀神那一片刻的在意和犹豫。
面前的神祇虽然看着年轻,却仿佛很久未与人正常对话了,也僵了一瞬。
“少,微。”这雷厉风行的黑衣神祇扶住额头,罕见地迟疑了。青年嘴角微动,像一个毫无笑意的冷笑。“倘若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青池不知他为何执着于此,但是看这逐渐变得危险的氛围,显然是个早该埋葬的秘密。她张口道,“因为我看到——”
清风拂过。山林皆静。
她回首,四下却完全没了零的踪迹。没有那个清冷的环抱,也没有懒洋洋的影子。不知什么时候,零仿佛将自己的存在悄悄抹去了。
青池瞬间了悟,零并不愿意在此现身。她及时住口,为他遮掩了过去;同时她也明白,自己最强大的后援已经撇下她撤退,此后只能由她独自面对这个凶神了。
“我能看到风的轨迹。”她说道。“风会告诉我很多事情。”
这不是假话,甚至和零的神秘术式很可能同出一源。尽管听起来非常荒唐,但她没有胆量对他说假话。
“哦?风语者?”黑衣神祇却真的考量了一番。“能听懂风语的,都是极孤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