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声尖利的鬼啸,陈汉典的头发披散开来,指甲暴长寸许,四肢用力蹲坐在椅子上,咧着大嘴嘲弄地望向水盆。
水盆里的陈汉典已经完全变成了平常的样子,苍白的脸色神情淡然,也向水盆外的陈汉典笑笑。
水盆外的‘陈汉典’像是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愤怒地大叫起来。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叫累了,‘陈汉典’也不准备,四肢一用力便腾的一声落到了地面摊开的书上,眼看再一步就要从房门冲出去。
水盆里陈汉典嘴唇微动,听不到声音,左边的《大齐律》书页无风自动,空气中也多出了一些嗡嗡的声响,‘陈汉典’察觉到异样,狐疑回头打量却无甚收获。
倒影陈汉典叹了口气,嘴唇再动,这次以桌上《论语》为首,周围的书渐次发出微光,跳动的火烛平静下来,空气中传出说话声。
‘陈汉典’的脚步停住了,痛的跳脚到一边,却落在另一片书上,再一次疼得惨嚎起来,伴着哀嚎声整个身体僵住不动,口鼻逸散出青黑的烟雾,一路下行缠到手脚上抵御书本的伤害。
书本的光芒开始尚弱,受了烟雾的刺激却毫不退让,反而像是受了侮辱,激烈反击起来,与烟雾战作一团,空气中的嗡嗡声洪亮起来,是不知多少不同口音不同年龄的人整齐的读书声,仔细听上去,声音与倒影陈汉典的嘴型一一相应。
“咳咳……”一直纠缠到天明,晨光自窗户透了进来,陈汉典再恢复意识,自己躺在地上,身下传来阵阵凉意。
起身看见身下凌乱的书页印出一个青黑色的人形,这部分书页仿佛是被火烧毁的,碎成了片片灰烬。
强行支持着不适的身体,走到桌边,桌上的《大齐律》还是之前的样子,而《论语》却沧桑了很多,犹如耄耋之年,行将就木的老者,仿佛碰一下就会碎掉。
“果然不行啊。”
陈汉典对眼前的景象不大意外,却也很是失望。
有神有佛,有妖有鬼,人能进而登神,也能退而成鬼,在这样的世界人族的存在可能是人族自身的努力与这些存在的相互制衡的结果。
那么,俗世的皇权和朝廷是为何能存在的呢?
说是神佛的利用,妖邪的威胁,为何一定是皇权呢?为何是王朝呢?更接近神佛的修行山门不应该更比凡人的朝堂更尊贵吗?
神武皇帝一统天下,扫清寰宇,万宗来朝的景象,可不像是史官随意记载的,后来皇帝召开大典对修行界造成的冲击可不是傀儡能造成的景象。
朝廷一定有能存在的理由,也有能对抗修行者,对抗神佛鬼妖的手段。
王朝更替,往复循环,又证明着这不是齐国独有的手段,而是每一个朝代,甚至诸侯都会具有的东西,足以在朗朗乾坤不分远近,庇护从高到低的每一个官吏,否则不可能保证政令畅通。
这股力量,这种手段,说是气运也好,还是龙气什么的也罢,与王朝的兴盛程度直接挂钩,圣人当道,其鬼不神,王国倾颓,孽障丛生,这不是‘偶然’两个字可以说明的。
依照陈汉典的考虑,只要这种力量存在,律法,相应的也就是桌上这本当代的《大齐律》,便是非常好的载体,自己虽然不是官身,也是官员家眷,不算异想天开。
以防万一,陈汉典额外留了一本《论语》,这也是陈汉典的最大底气。前一世便是机缘巧合先靠这本书吊住了小命,才能拖到见到崂山道的修者,不过这本书的来历陈父并没有告诉陈汉典。
被动被激活就能保住病入膏肓的陈汉典,这一次提前很久,在自己被妖邪侵害之初,不惜牺牲整本书,陈汉典有八成的把握治好自己。
便是退一步,也能先一步请父亲去找崂山道的人,不至于沦落到前世的境地。
只是可惜,《大齐律》虽然有反应,但不知是自己身份的问题,还是大齐王朝已经走入暮年,使得效果微弱,没发挥什么作用。
陈汉典从衣柜一件顶好的衣服上撕了一块绸子,轻轻将《论语》放上去包好,这时远远的院门响起了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