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睿在和元揆聊天的时候，少不了要极尽赞美他经历的那些辉煌而经典的“战役”。

元揆通常会对这类赞美很不以为然：“蒙的，蒙的，全是蒙的。运气而已。再加上一些年轻人的贼胆大。

“你们都不知道，有几次大的风险，都被我侥幸逃了过去，才有所谓的好成绩。而这几次逃脱，并非主观意识到了市场风险，仅仅是因为‘生理’上的不适。

“上一次股灾的头两天，我就觉得这利润来得也太快了，一直犹豫了要不要出场。但也担心出场之后市场依然有夸张的向上运动，怕自己就此踏空了。考虑来考虑去，最终决定‘平一半’——如果行情就此下来了，那么至少我保证了一半以上的盈利；而若行情依然向上，我还有一半的头寸可以继续盈利。

“结果，九点一刻我平了一半，再看了几分钟，市场还有向下的恐慌，就突然决定市价平仓，把剩余的一半头寸立刻抛出。结果，刚忙完，市场就剧烈跳水了。

“之后的几天，市场连续跳水，也让我惊出一身冷汗。

“在市场危机的开始阶段，如何处理交易头寸，还有高手和低手的区别，果真不计成本的砍仓盘都出来了，造成踩踏事故的时候，就没有高手和低手的区别了，大家只有一致性地傻逼了，唯一的行动就是关电脑。

“如果不是先‘平一半’，也许就没有后来的全部平仓。

“我甚至相信，绝大多数人在自己的头寸面临风险的关口，或许都会有一些生理上的‘不适’，只是未必能引发他们足够的重视，又或者可以说是他们的贪婪战胜了恐惧。

“一件可能变糟糕的事情，你非常担心的时候，会有一些生理上不适的症状。

“而你越是担心，往往越有可能发生，这就是所谓的墨菲法则。

“我有不少次逃脱风险，不是凭借了理性的分析或是所谓交易上的信号，而仅仅因为在兴奋的同时，感受到一丝‘不安’，并且这‘不安’又在渐渐放大。

“而我，并没有简单地忽略和放过这种‘不安’。

“这几次大风险，但有一次没躲过去，也不会有今天的我。所以，我说运气二字，绝非刻意谦虚。”

薛睿因此想到之前自己在期货交易上遭遇的“滑铁卢”，仿佛彼时拿在手里的头寸，也让他感觉到强烈的不安，但他总会自欺欺人地放弃了必要的警惕——与高手的差距一目了然。

吴揆没少告诫他，在暴利到来或对头寸感到不安的时候，不知如何平衡矛盾，不妨先“平一半”，他也没能做到。

结果，就常常被“墨菲法则”给修理了。

薛睿没料到的是，墨菲法则不仅在期货市场修理了他，还会在现实生活中教训着他。

怕什么来什么。

薛睿对于之前的三亚行在大巴车上的冲动和鲁莽，很有些后悔，不明白自己那一刻为什么突然脑子短路了。

他知道那一段关于“手足”亲近的生活片段，既无法用橡皮擦简单擦去，也不能再进一步。

装糊涂，让时间稀释一切，仿佛也不容易。燕燕最近看着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说不清那眼神是哪一类的“不对了”，既不是火辣也不是哀怨。

如果硬要去解读这种眼神，也许有一个答案是不会错的——这事没完。

王乔回家过年回来之后，仿佛也有些不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