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友康就这样一直坚持到正月初九。村里大喇叭里来了公社里的通知,其实早在正月初八村干部已经开会知道了这件事,通知要求所有民工都要在正月初十赶到石脑大坝工地和大坝指挥中心。这正和老朱生产队里的开工相吻合。
这样一来,老朱要安排队里的活计,友全、友福、友兵、大友和友钟就要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了。不上山不挖石头,朱友康就可以静下来休息几天了,他想借着休息的机会顺便与何海云见个面,叙叙友情,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冯小军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关于何海云的消息,他想应该去看看她了。
另外,利用临近开学的几天时间,复习一下自己的功课,也好顺便辅导一下弟弟和妹妹的学习,这些都是他又要做的事情,他不仅要做,他还想把这些事情都做好。
初九晚上吃完饭,父亲终于给他放行了。他静静地躺在土坑上,借着微弱的煤油灯灯光,看着自己隐隐发痛的那一双惨遭折磨饱受摧残小手,心里充满了无限激动,自己终于能为家里做点事情了。
他为自己的努力和付出沾沾自喜。尽管两只手都已经变成了粗糙开裂的、带着老皮、露着新肉的朽木木桩。
他的手心像是牛犁的耕地一样,到处都是翻开的伤口和血泡里的血泡,只要这双手停下来一会儿,再去拿东西的时候,就疼痛得拿不准,拿不稳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胳膊酸痛的难以忍受。
朱友康看着左手背上有明显的几道划伤痕迹和崩满了裂缝的血点,悲喜交集,心如刀绞。
就连他的脸上也都起了一层难以敷平的毛糙肤层,那是长期冷风吹拂的结果,那是低温冷冻的创伤,那是岁月折磨的烙印。
他每次洗脸都能感受到,热水浸泡时,皮肤热辣辣的烧灼感,和粗糙手掌滑动同样粗糙脸面的毛糙的触摸感。
面对这样的状态,他又一次打消了去见何海云的思想,甚至他还庆幸这几天没有见到何海云,他甚至想没有见到何海云是对的,应该感谢冯小军才对。
就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中,他拖着劳累的身子,下了土炕。
他把煤油灯从桌边挪动到正中,用一个火柴梗挑了挑灯芯,屋子里一下子亮堂了许多。
这时他从县社和火车站朋友在他蓬州中学金榜题名时,赠送给他的新书架上抽出一本语文书,当他打算翻开书页的时候,突然发现里面夹着的一张精美的图片溜了下来,拿起来一看,图片上印着宋代诗人李清照的图片,空白处写着一行行像隶书一样规整的字体:
“借词李清照,回赠朱友康:
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
李清照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何海云
写于羊年正月初七夜”
这个书签怎么会在我的语文书里面呢?朱友康不由地好奇起来。奥,想起来了,应该是我这几天太忙,每天从早到晚都在山上挖石头,是冯小军捎回了何海云的信息,只是自己没有顾得上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