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谋想了想,没再说话。
杨季白坐了一会儿,起身出门。
“喂,这是哪里?”梁谋问。
“是我租的一间小屋子,放心,没有人知道这里,我做得很隐蔽。”杨季白说着,在自己背后拉了门。
梁谋就那里坐了整整一天,唯一的小窗里透进的阳光随着时间移动,照在渐渐冷却的药壶,照在一色青的土布被子,照在墙那幅淡墨勾画的仕女图,照着床边的男人便鞋,照着墙角歪歪斜斜的小酒壶,照着床头一个巴掌大的泥俑。梁谋拿起那个泥俑把玩,发现那是个女舞俑,广袖宽衣,长发盈空,惊若翩鸿,矫若游龙,一如那个男人的审美,腰细腿长。
但是没有脸。
泥俑的脸是一片空白,只是用胭脂色抹了两个红脸蛋,一个手艺绝妙的作品,到了最后一步却跟小孩淘气似的。
反过来底下有题名,“愚者,杨季白”。
她把玩了好一阵子,觉得困了,于是缩进被窝里,闻着被头被日光晒得微焦的气味,沉沉睡去。
梁谋支撑着身体走出小屋,天正飘着绵绵的细雪。
杨季白蹲在屋顶。谁也不知道他在那里蹲了多久了,托着腮,看着远方,嘴角带着笑,一付聚精会神的样子。
“你在看什么?”梁谋问。
“看洛邑啊,方方正正,就像一个棋盘,其实我以前从没来过这么大的城市,可惜很快又要走了。”杨季白低头,“看你好得差不多了,我的人情也算还完了。姬魴大人大概用了什么手段,被通缉的只有我,却没有你。我让人送信去陇右,估计不久就会有人来接你了。”
“你要走了?”
“嗯,前些天天子殡天大典,这些天申公鹿腾出精神,估计要清扫余党了,我是余党,我得快走。”
“去哪里?”
“天下茫茫,真的不知道呢。”杨季白挠了挠额角。
“杨季白,你到底为什么要来王都呢?”梁谋决定再也不叫他杨先生了,反正这个自来熟的赖子从来也没有把她当做什么“梁长史”来看待。
“因为我有很多心愿。”杨季白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