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时间临近尾声，绝大部分同学都已经摸着吃得圆滚滚的肚子，溜达着准备返回教室或者宿舍。食堂里除了大师傅，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影。一张张整齐排列的餐桌上，杯盘狼藉，残羹冷炙，遗弃如山。

一个瘦瘦小小的黄毛丫头，刚刚把又一摞半人高的饭盆和餐具收拾好，吃力地拉回食堂洗漱间。见现在食堂里已经没有了多少人，便赶紧拎着爷爷传下来的那个铝制饭盆，连续转了七八个几乎全都见底的硕大免费汤桶，才好不容易捞出了小半盆煮得稀烂的绿豆。

“还好今天中午，食堂煮的是绿豆汤！”

想起头两天中午，那见不着紫菜的紫菜汤和见不着蛋花的蛋花汤，以及天天晚上什么都见不着，只能灌个水饱的“刷锅水汤”，种小草眯起眼睛，脸上露出满足和幸福的表情。

她小心端着饭盆，很快便在角落里找了个干净的位置，大口大口，完全不顾形象地吞咽起来，显然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不多时，一个拎着空落落饭盒，手里只拿了一个干冷馒头的高瘦男生，便大大咧咧地走过来坐在了她的对面，两个同病相怜的小伙伴，开始日常闲聊。

“小草——好嘛，这么一大盆绿豆，你吃得了么？”

男生也是一般的蜡黄面色，看起来家境也不好，他咬了口干硬的馒头，含在嘴里用口水润湿了，慢慢咀嚼起来。似乎无意地瞥了眼种小草饭盆里的那堆绿豆后，故作惊讶，语气夸张地问道。

“王石——啃你的馒头去吧！”

被打搅的种小草并不吃惊，头也不抬地扒拉了一大口绿豆，还没有来得及咽下去，便忍不住鼓囊着腮帮子，狠狠回呛了一句，这家伙几乎天天在她面前晃悠，种小草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被毫不客气呛了一句的王石，却没有半点生气的模样，反而用力把干硬的馒头一掰两半，伸出手道：

“诺——从家里带过来的馒头，味道可好了，要不我分你一半，你也分我点绿豆粥呗？连汤底都被你舀干净了……”

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了两声，显然被这冷硬馒头，都勾起了食欲的种小草，抬起头不舍地瞥了一眼，却视如不见，反而坚定地摇着脑袋，拒绝道：

“不要！”

“给你吧！反正我那还有不少馒头呢，一顿一个，都绰绰有余嘛！”

王石不依不挠，依然保持着伸手的动作。

“都说了不要！”

种小草大口咽着绿豆，依然拒绝，态度冷冰冰的。虽然王石与她同乡，从小学到现在都是校友，但种小草和他之间，依然十年如一日地保持着这种略显疏远的关系。

“那好吧！”

无可奈何的王石只能如往日般，重新收回那半个馒头，自己慢慢地咀嚼起来。

他低着头，慢慢悠悠啃着干硬的冷馒头，看起来特别平凡普通，但当他眼角余光落在身前这个其貌不扬的丑丫头身上的时候，眼底深处，却忽然闪烁起令人难以置信的锐利光芒。

好一株可怜的小草！

有钱的时候，一天的伙食费，也不超过两三块钱，没钱的时候，免费的绿豆汤，蛋花汤，甚至是食堂那除了点油星菜末，什么都没有的“刷锅水汤”，喝一顿凑合一顿，能够坚持到现在，连他都不得不佩服种小草那顽强的生命力。

真不知道爷爷生前，说的那句“她命格贵不可言”，究竟来自何方？还郑重其事地告诉自己什么要有滴水穿石的毅力，绳锯木断的坚持，千万把她抓住了，别让其他人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