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手中的藤鞭舞得虎虎生风，一辆精致大气的马车飞驰在繁华的街道上，朝江宁城高档酒楼食盒记行去。

王朗好说歹说，要向陈青云和李青丝主仆两赔罪，去食盒记接风洗尘。不过淡出青楼的主仆两厌倦了应酬活动，委婉拒绝。

“俗话说富不过三代，这话服气。我，作为王家大少爷，写不来诗，作不出词，书都读到屁股里去，别的本事没有，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估计王家到我手里肯定败得精光。”

“我很清楚别人眼中的自己是什么模样，纨绔子弟，专横跋扈，是个靠爹吃喝的饭桶。因为有自知之明，所以很多事情都交给比我更聪明的人去做，能放权尽量放权，可又担心聪明的人不好掌控，最后为他人做嫁衣裳。”

一路上，王朗喋喋不休，这些话他从没跟人提过，连他的老爹也没提过。

“因为我怕啊，怕有一天王家真的在我手中败了，以前欺负过的人，以前王家踩过的人，会狠狠的落井下石，百倍千倍从我身上讨回。”王朗满脸悲戚的神色，字字句句发自肺腑，说道：“尝过富贵人家的生活，最怕被打落到灰尘里，成为穷人。”

“我不想这一切发生，还想看看更高、更远的风景，连父辈祖辈都没有看过的风景。”

仿佛他乡遇故知，王朗对陈青云毫无保留，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整个江宁城，第一个喊了我爸是王刚——还打我的人，只认陈大哥。”王朗依旧喋喋不休，心里已经认定陈青云是他要追随的人，“陈大哥不要嫌聒噪，把话说出来，痛快多了。”

“怎么会嫌聒噪，这个世界有很多安身立命的大道理，也有很多为人处事的大道理。有人从书上得来，有人从社会摸爬滚打中得来，你已经很不错了。”

陈青云清楚，王朗这番话是在对自己推心置腹，表明忠心。最重要的一点——他从王朗的言语中读出了与众不同的东西，那就是很多普通人都没有的——野心。

一个有野心的人，不管现在什么身份，处于什么地位，是贫穷还是富贵，都意味着无限可能。

马车在食盒记门前停下，立刻有下人过来招呼，他们低眉顺眼，唯唯诺诺。

“王大少爷赏脸，令食盒记蓬荜生辉啊。”

王朗很享受下人对自己卑躬屈膝的感觉，他不想失去这种感觉，随后剃过一张银票作为赏钱，打了个响指说道：“老规矩，天字号包房。”

“谢王大公子，得嘞，天字号包房，二位爷楼上请。”下人收好银票，笑意盈盈，越发低眉顺眼，腰弯得比之前更低了。

“这些奴才，表面一套，心里一套，私下肯定把我家祖宗问候了无数遍，可他们为什么还低眉顺眼呢？”王朗怕被嫌弃唠叨，看了眼陈青云，见他并没有不耐烦，鼓起勇气继续开口。

“有些话藏在心里太久，能把人憋死，今天一定要说出来。”

“还不是我们一顿饭费抵得上他们几个月工钱，一身穿着抵得上他们一年所得，一架马车抵得上他们一辈子收入？陈大哥，你评评理，我说的对不对？”

好久没这么痛快讲过心里话了，王朗心情大好。

“你说很对，不过戾气太重了些。”两世为人的陈青云，听懂了王朗话里的意味。

好比一个人用的是阿玛尼或者路易斯威登，开的是法拉利或者保时捷，住的是首都五环以内或者上海陆家嘴的豪宅，他不是比别人多十块、一百块、一万块。

而是别人多几千万，几十亿，甚至几百亿。当一个人拥有的财富达到某个层级的时候，就能操纵许多人的命运，同时通过操纵许多人的命运影响世界。

这就是资本的力量。

古代统治者和官僚阶级不重视商业，不重视资本，是因为古代社会属于皇权至上的社会，属于儒家思想统治下的社会，远没有达到二十一世纪那么高的文明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