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晨凤。”
“放肆!”云姕烑蓦地收敛了笑容,扫了眼说话的白拢,白拢被那危险的眼神一惊,这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为何有如此冷冽的眼神。
“你可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你想说什么。”白晨凤皱眉看着眼前的女子。
“我既是女子又是真小人。”
“......”
“我与封亦有故,他引你来寻我看来是有法子解你身上之毒了。”
“你...”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
“好奇什么。”
“你的毒,是怎么中的呢?”见他不回答,她也不在意。
“初冬。”
“是。”初冬缓缓从袖口里拿出一个细长的锦盒塞进白拢的手里,白拢不可置信的看着手里的锦盒,就这么给他们了?白晨凤也很是不解。
“这续日草我有两株,一株我已经用了,这是最后一株。”说完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为何?”云姕烑顿住身形却没有转身,声音微凉,又满是叹息。
“我不在乎他为何救你,但是我确实不能让你就这么死了。”
“我有亏欠,她想救你我便帮她一把。你也不必觉得欠了我,有朝一日,你或许会恨我至死。”说完便转身离去,白晨凤看着她的背影不言不语,掩藏在袖子里的手却不自觉的握拳,他有种直觉,一种不好的直觉,她是来赎罪的,而不久的将来,他们一定会站在对立的两边。
云姕烑疲惫的靠在车壁发呆,马车外姬南琋骑着马缓步经过,风扬起车帘的一瞬间,两人视线相交,云姕烑蓦地收回目光,姬南琋勒紧缰绳,凝神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
“主子?”
“走吧。”再次凝望一眼远去的马车,调转马头,姬南琋疾驰而去,莫汀皱眉看了眼马车离去的方向,一夹马肚,追着姬南琋而去。
“初冬,你说我是个好人么?”云姕烑枕在初冬的腿上,疲惫的揉着眉心。初冬一愣,低头看向闭眼假寐的小姐。
“自是的。”闭着眼的她此刻都能想象初冬说这话时认真的样子,莫名的带了些暖意。
“杀人也算好人么?”
“杀该杀之人有何不可?”是了,这不是文明的21世纪,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年代,21世纪也未必有多干净。
“即便是为了达到目的而害了无辜之人?”此刻的初冬看着有些疲惫的小姐终是明白过来,她在难过,难过那因为自己而牺牲的白芷国小公主,那曾经是一条多么鲜活的生命,以及那些她为了给云家争取成长时间而害了的被屠降兵,即便她知道,她本意并非如此。
“因人而异。在我们眼里,小姐善良又美好,比任何人都好。”
“傻瓜。”云姕烑嘴角挂起一丝笑意,不再说话,似是沉沉睡去。初冬看着睡着了的小姐,眉头轻皱,白晨凤?她不喜欢他,他总是让小姐想起那个女子,即使她并未做错什么。马车突然而来的晃动将云姕烑惊醒,迷糊的揉了揉眼
“怎么了?”初冬撩起帘子张望了下,看向云姕烑道
“小姐,好像是韩家的马车。”
“韩家?走吧,我们瞧瞧去。”见云姕烑走来,百姓们纷纷让道,她的脸上始终挂着柔和的笑意。走近方才看清,先前那个女孩被一个彪形大汉拎在手里,地上散了一地的药材,云姕烑瞥了眼不远处的韩梦颜,挑了挑眉。
“你们不讲理!明明是你们自己不看路,现在还倒打一耙!”
“就你这些破药材能值几个钱!你摔坏的可是我家小姐的碧玉簪!那可是臻品轩的珍品!”
“你们蛮不讲理!”说着的一口咬在大汉手上,大汉一疼,一惊之下便是将她狠狠扔了出去。
“云澈。”
“是。”云澈翻身而出,稳稳接住退回云姕烑身后将女孩放了下来。女孩似乎受了惊吓,傻愣愣的看着云姕烑半天回不过神来。
“发什么呆,让你给你娘买的药可买好了?”见她问起,女孩似是突然清醒过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倒是唬了云姕烑一跳。
“好好的你哭什么?”
“药都被她撞洒了!还要抓我见官!哇!她是坏人!”
“又是你。”韩梦颜紧抿着唇,看着云姕烑道。
“你是?”云姕烑一脸茫然的看着韩梦颜,脸上满是不解。什么叫气死人不偿命?这就是。“你!”
“我怎么了?”
“梦颜?”突然而来的女声让众人纷纷望去,只见韩罗嫣款款而来,想来也是被堵住了路才下来看看。
“姐姐!”韩梦颜突然换上一张可怜兮兮的脸,抽抽嗒嗒的扯住韩罗嫣的衣袖躲在她身后。
云姕烑倒是一愣,感情这还是个演戏的主?瞧瞧这哭戏,真真是梨花带雨。
“这是怎地了?”
“姐姐,她仗势欺人!”
“我?”云姕烑指了指自己,一脸茫然。
“你就是嫉妒我姐姐,还不是因为三殿下不要你你就怀恨在心,故意针对我!”众人恍若得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看她的眼神带着三分可怜七分探究,云姕烑眉头一敛,她是随性但不代表她没脾气,她的脾气可是相当的,不好。
“你说御景?”那熟稔的语气让韩罗嫣眉头一蹙,看着她的目光带了几分警惕。
“姐姐莫要如此唤殿下名讳,此乃不敬。”韩罗嫣一脸为你着想的表情让云澈气的跨前一步,云姕烑摆了摆手,云澈撇了撇嘴退了回去。
“从前叫惯了,是我的不是。”云姕烑不甚在意的笑笑,反倒是显得她心胸狭窄。
“韩二小姐,首先,对于不要的东西,我向来大方的很。其次,这里这么多人,睁眼说瞎话这种蠢事还是不要做了。”众人一听忍不住笑了出来,可不是么,大家都在这,怎么回事可是都看着呢。
“你!”
“还有,别总是你啊你的,论年岁,我虚长你几岁,喊声姐姐不为过,虽然我也不是很爱听;论尊卑,我乃乾苍郡主,行礼问安是你的本分,我倒是受得起。我虽不爱计较,但作为一个大家闺秀,在这天子脚下,不过一个孩子,这般计较,有失体统。”
“我…”正要辩驳,哪知云姕烑根本不理会她,转头看向韩罗嫣,似笑非笑的问道,韩梦颜气得紧紧握拳,恨恨的瞪着她。
“韩大小姐,我说的可对?”
“郡主有些言重了吧。”
“天下之大皆为子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还需要我教你么?孩子年幼,就算真是不小心撞到了令妹,说两句也是在理的。你这样当街扔打,终归不太好吧。何况,法外还能容情,念在她为母的那份孝心上,是否也该忍让三分?”
“我没撞她!”女孩子紧紧拽住云姕烑的衣摆,侧头看向倔强看着自己的女孩,云姕烑弯腰平视着她,轻柔的摸了摸她的头。
“姐姐告诉你,有时候你做没做,并不重要,解决问题才是关键。而但凡能用钱来解决的,从来都不是问题。”
“你倒是好大的口气,你知道那要多少钱么!赔?看她那穷酸样,能拿什么赔!”韩梦颜身后的丫头倒是个牙尖嘴利的,一脸鄙视的看着她们,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百姓大多穷苦,听闻更多的便是愤愤不平,穷人怎么了!人穷志不穷。
“放肆!”初冬一个闪身,一个耳光响亮的打在她的脸上,还未待众人看清,初冬已经闪身站回云姕烑身后。
“你敢打我?”丫头捂着红肿的脸指着初冬一脸的不可置信。
“打的就是你。”噗,云姕烑没忍住笑了出来,这初冬难得的泼辣劲莫名的眼熟。
“主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这就是你们右相府的家教?”
“兰芝,退下。”韩罗嫣皱眉看着眼前含笑的云姕烑,那从容的气度让她有些心惊。
“大小姐!”
“退下!”兰芝看了眼自家小姐的眼色呐呐的退了回去,眼神愤恨的看着云姕烑。
“郡主教训的是,家奴不懂规矩,还请郡主莫要见怪。”
“无妨。”
“只是这碧玉簪毕竟不是个普通物件,这位姑娘怕是……”
“初冬。”
“小姐,这碧玉簪乃臻品轩藏品,售价一百金,只得两副。”云姕烑挑了挑眉,不过是她随手画的小玩意儿,卖了多少钱,她倒是真没留心。
“如此,我替她赔了便是。”
“小姐,那另一副,你已经送给三夫人了。”
“这样啊…”云姕烑皱眉想了想,韩梦颜嘲讽的看着她道
“装的跟什么似的,还不是拿不出来。穷酸。”云姕烑一把扯住就要冲出去理论的女孩,笑道
“听闻臻品轩要出新品,据说只得一珠,不若便将它抵给你了罢。”
“郡主可莫要匡人,我与舍妹乃臻品轩常客,它要出新品必是要提前知会我们的,如今我们都未曾知晓,姐姐方才回京,怎地就知晓了。”云姕烑此刻倒真是有点无语的,这叫什么?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当初自己定的规矩,现在倒是把自己噎住了。
“是不是匡你过两天不就知道了?这么多百姓作证,我得有多蠢才闲的来匡你?”
“这……”
“不若这样,三天之内我若拿不出,这郡主头衔我摘了给你便是。”众人无不哗然,还有拿郡主头衔打赌的?
“姐姐……”小女孩担忧的拽着她的手,云姕烑侧头看向她那满是泥土的手,就在众人以为我她会甩开的时候,她却轻轻的握紧,安抚的笑着。
“无妨,韩小姐,你觉得如何?”众人无不诧异,皆知那臻品轩设计之人特立独行,全凭喜好,这赌怕是难了了。韩罗嫣还在犹疑,韩梦颜却一口应承下来。
“那便如此定了!”急不可耐的样子让众人一阵无语,这韩家大小姐除了抢人未婚夫之事做的不甚递到,倒也算的上是闺秀了,可是这二小姐怎就这般胡搅蛮缠,一副骄纵不堪的样子。
“好啊。”
“姐姐,那我们赶紧走吧,还要去给祖母请安呢。”
“等下。”
“你要反悔?”
“我们的事是解决了,你的事可还没结束呢。”
“我有什么事!”
“你自个儿回头瞧瞧,这满地狼藉,你纵容奴仆,不该赔偿?”
“当然了,韩家若是只有那买簪子的一百金,赔不起的话也是可以的。”云姕烑一脸同情的看着韩家众人,韩罗嫣凝眸不语,区区银两她并不放在心上,只是这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让她觉得难堪。众人听闻方从看戏的状态里回过神来,可不是么,这损失如何算?这些贵族往日里横行霸道自己也只能咬牙忍了,如今这小郡主倒真真是个好的,想到这,看向韩家的目光可就不大友好了。韩梦颜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姐姐的衣袖,韩罗嫣回过神来,扫了眼众人的目光,温婉的笑了笑。
“郡主哪里的话,自是要赔的。”说着对着身后的侍女点了点头,侍女拿出钱袋,挨个赔了过去。
“郡主可还有其他吩咐?若无妹妹便先行回府,静候郡主佳音了。”
“吩咐倒是没有,不过,你别总妹妹妹妹的,我娘亲只有我和舍弟二人,若被别人听闻当真以为我是韩府的女儿可就不好了。我会,很不高兴的。”
“你欺人太甚!”
“韩二小姐,我一般,不欺人!”噗,不少人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小郡主的嘴可真是半点不饶人,可偏就不惹人生厌,反而觉得有趣的很。
“梦颜!闹够了没有!”
“姐姐!”
“闭嘴。”韩梦颜咬了咬唇,扭身扶着丫头的手上了车。
“郡主莫怪,回府后臣女定当严加管教。如此,臣女便先行告退了。”说着行了个标准的礼。云姕烑看着韩家的马车,勾唇一笑,这韩府的水可是深的很,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韩家两个女儿,大的看似贤淑,实则精明异常。这小的,看似娇蛮,可那一瞬间的转变,可不简单。
“姐姐。”女孩拽了拽她的裙摆,她侧头看向那一双惴惴不安的眸子。
“云澈。”
“在。”
“稍后你便随这孩子接了她娘亲便带回府医治吧。”
“是。”
“你叫什么名字?”云姕烑弯腰平视着她,那一刻她不是什么郡主,没有什么高高在上的身份,看起来像是个温和的邻家姐姐。
“雨丫。”
“我给你改个名字,日后你便做我云府之人,随你娘亲入我云府可好?”许是她笑的太和善,她未及细想便点了点头。云姕烑偏头想了想,似乎对自己想到的名字很是满意,嘴角的笑容缓缓溢了开来。
“云歇,骤雨初歇,你觉得可好?”
“好。”她未曾想到,她简短的好字自此改变了她的一生,以至于多年后她和他并肩在权利之巅,回忆起那个明媚的午后,仍旧感激上苍。她也一直记得她温和的笑意,果决的残忍,痛楚的泪水,以及站在自己身前恍若神明的身影。她奉献了自己最美的年华,牺牲了爱情,才换来他们的云淡风轻,那是怎样一个女子,她至今仍觉得那是一个迷,一个永远解不开的谜。
“大家都散了吧,希望大家记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今日你冷眼旁观,他日,若是你的孩子,是不是也有人肯出来帮你。人生便是如此。”待众人回神,便见一女子衣袂飘飘的牵着一个脏兮兮的孩童一路远去。一日之间,云家小郡主美名大盛,人美心善,一跃便成了乾苍第一美人。
“阿姐,她们是谁。”云赪燚皱眉看着脏兮兮的女孩和满面病态的妇人。云姕烑躺在躺椅上悠闲的吃着葡萄。
“哦,这是云歇,那是云歇的娘亲黎婶。以后和我们住一起。”
“我忘说了,以后云歇跟着你。”
“跟着我?”
“不然呢?我总不能成天带着个奶娃娃吧?你们俩正好啊,两奶娃娃呆在一起,多好。”
“谁是奶娃娃!”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让云姕烑笑出了声。
“你看,多配!”
“谁配了!”
“好了好了,你先带着你娘亲去休息。”看着云歇离去的背影,她莫名的有些出神。
“阿姐?”
“恩?”
“你在看什么?”
“看着她的时候,我有种看着自己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