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错着牙。
谢泽点头应了,转身出来,先叫过石南,吩咐他亲自走一趟柳翰林府。
再往那间小屋,和李苒微笑道:”没事了,赐婚这事有,不过另有其人,桃浓听错了。”
“不可……”周娥脱口而出的不可能,最后一个能字,被谢泽直刺过来的目光,硬生生捅回去了。
“我知道了,那我回去了。”
李苒松了口气,往前一步,靠近谢泽,额头在他胸前抵了下,退后一步,从谢泽身边挤出去,一路小跑往外。
周娥没也象李苒那样硬挤出去,只好点着外面,一脸干笑。
谢泽的目光随着李苒转过去,踏出小屋门。
周娥舒了口气,赶紧冲出门,连走带跑追李苒。
李苒和周娥出东华门了车,直奔吴嫂子那里。
两人刚在角门外下了车,角门就从里面拉开条缝,门缝里露出喜姐儿半张脸,两只眼睛不看李苒和周娥,转个不停的看四周。
见李苒和周娥走近,喜姐儿拉开门让进两人,飞快的探头出去,飞快的左右看了看,咣的关了门。
“银子拿来了?不用多,有个几十两就行,我能花也能省。”
桃浓藏在屋角,等喜姐儿关了门,一步窜出来,冲周娥和李苒伸着手。
李苒打量着桃浓。
桃浓已经换了一身重厚粗旧的老棉袄老棉裤,以及老棉鞋,头发抓的很乱,脸抹着黑灰。
“你这一身打扮,还挺耐看。”
周娥下下打量着桃浓,笑出了声。
“应该没事了,我去问了,好象说是你听错了,赐婚是赐婚了,不过不是你,先别急,等等再说。”
李苒看着桃浓,想笑又忍住了。
“嗯?”桃浓呆滞了片刻,伸出的手往扬起,哈了一声,“错了?那等等!你进宫了?”
桃浓手指灵活的转了几圈。
“嗯,等会儿,看看再说。”李苒冲桃浓眨了下眼。
“喜姐儿,你去前面看着,让你阿娘过来沏壶茶,渴死我了!”
周娥拧了拧脖子,她被桃浓叫过来时一通赶,再回到荣安王府再一通紧赶,再到宫里,跑的不知道出了多少身汗,嘴巴干的发黏,衣服也湿了好几层,实在难受。
三个人坐下,慢慢喝完一壶茶,有人敲了敲角门,声音不高的喊了一声:“王妃。”
吴嫂子一跃而起,开了门。
刚才跟着往东华门的跟出门婆子进来,走到李苒面前,垂手禀报:“回王妃,听说新科进士乔明书高中之前,对柳翰林府一位姑娘一见钟情,皇问了柳翰林的意思,赐了婚,大喜的事儿。”
随着婆子的话,桃浓的眼睛一点点瞪大,等听到最后一句大喜的事儿,猛的呃了一声。
“柳翰林府?哪位姑娘?”周娥两根眉毛抬的一额头深纹。
“听说是柳翰林的侄女儿,柳二娘子。”婆子脸表情一丝儿不变,垂手恭敬答话。
这一回,周娥的眼睛也瞪大了,片刻,也响亮的呃了一声。
“辛苦你了,我再说会儿话。”李苒松了口气,看着婆子笑道。
“不敢当。”婆子笑应了,垂手退出,在外面等李苒。
“这位柳二娘子有什么……”
李苒拖着声音,从桃浓看向周娥。
“和乔进士,也算年纪相当。”周娥一脸干笑。
“我先去洗把脸,再换换衣服。”桃浓先唉了一声,转身往屋里冲。
“比乔明书大?乔明书多大了?”
李苒听出周娥话里的不对,追问道。
“乔明书,没问过,瞧着三十左右吧,柳二娘子今年三十九。
你别这么看我。
柳二娘子没什么不好。之所以到现在没嫁,听说,最早是因为她一心一意要嫁个才子,至少是个进士,同进士都不行。
十几二十年前,兵荒马乱的,哪有什么进士。
后来,等春闱开考的时候,头一科,稀稀拉拉几十个人考春闱,录了好象二十来个,没有没成家的。
那时候,柳二娘子已经二十四五了,无论如何不肯做填房,一定要结个元配夫妻。
又要进士,又要元配,春闱也考了几科了,一个合适的没有。
现在总算有了,难得还是一见钟情!”
李苒呆了片刻,唉了一声,有点儿不知道说什么好。
桃浓换了衣服出来,让吴嫂子拿出酒,又炒了几样下酒菜,一句没提乔明书,只说着从前经过见过的趣事儿,如何如何,喝到大醉。
周娥没让她回去,让吴嫂子照顾歇在了厢房,出来和李苒一起回去荣安王府。
谢泽回来的平时早很多。
李苒刚刚沐浴出来,换了衣服,谢泽到回来了。
看着李苒还有些润湿的头发,谢泽低下头,凑近闻了闻,“喝酒了?”
“嗯,还有酒味?”李苒忙揪了缕头发仔细闻。
“没有。这会着沐浴,想着你该是喝了酒,桃浓还好?”
谢泽从李苒手里拿过那缕头发,抿到耳后。
“大致还好。”李苒想叹气又忍住了。
桃浓只能是大致还好。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嫁给乔明书的,她不会嫁给任何人,就象周娥一样。
可她对乔明书,是有一份真情谊的。
她希望乔明书能一生顺遂,以后娶个他喜欢的妻子,夫妻和美。她希望他幸福。
可现在,一份旨意,把他和柳二娘子绑死在一起。
那位年近四十的柳二娘子,再怎么想,都不会是良配。
桃浓很难受。
“乔明书能和柳家攀亲,已经是他的福份了。”
谢泽拉着李苒坐到炕。
“我让西青去问了乔明书,他考取功名之后,要娶桃浓这事,和桃浓说过没有?桃浓怎么答的?要请旨赐婚这事,问过桃浓没有?桃浓答应没有。”
李苒看着谢泽,谢泽迎着李苒的目光,嘴角往下扯了扯。
“他没答西青的问话。西青说他嘴抿成一线,不答话,也不看西青。
他或许和桃浓说过,诸如恩重如山,必不负她,娶她为妻之类。
可桃浓和周娥,都不是寻常女子,不是寻常人。
她要是肯嫁人,轮不着乔明书来娶。
乔明书要娶桃浓,也不一定全是为了报恩。
桃浓和你交好,和周娥莫逆,皇和太子对她青眼有加,天下人视她为奇女子。
哼!”
谢泽一声哼里,透着丝丝冷意。
李苒低低叹了口气。
“太子已经点了他外放县令,一个小县。
这是为了他好。
他和皇请旨时,玩了花招,借着皇多喝了几杯酒,含糊其词。
皇这会儿在骆娘娘宫里练字呢,只怕得好好练几天。”
顿了顿,谢泽脸带丝说不清什么意味的笑。
“皇得有好几年没练过字了。不把乔明书打发出去……
皇一代枭雄,可不算大度。”
李苒呆了片刻,唉了一声。
“不说这个了。
今天议了一天军务,太子的意思,想让我总督南方战事,让我带你一起去,你……”
“我去!”李苒两眼放光。
谢泽失笑出声,伸手揽过李苒,一边笑一边在她鼻尖按了下。
“是去打仗。你该姓安。”
“我不是为了打仗,是因为跟你在一起。什么时候走?要打多久?”
李苒抬手按在谢泽胸前,仰头看着他。
“钦天监在卜吉日,很快就要启程。
不管哪一战,都是越快越好。
可真打起来,就得定下心,照着一年两年,三年五年,十年八年来打,甚至是准备着一直打下去。
心一急,就会有纰漏,极易酿成大错。”
“嗯,周娥去吗?”
“周娥跟在你身边,她年纪大了,旧伤极多,不宜再阵拼杀。
明天你打发王翠和沈麦往京畿大营走一趟,让她和安孝明说一声,让安孝明从他带来的人中间,挑些女将给你。”
“好。”李苒点头应了,片刻,深吸了口气,笑起来。
她竟然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好象她不是跟着谢泽当个家属,而是真的要再战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