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装，高跟鞋，出租车…许知恩，一个失业的中年人，像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穿梭在上海的大街小巷，重新开始了求职活动。

一开始是很顺利的，她稍微改动一下简历，就有一大堆猎头打来电话，说的无非是对她的履历很感兴趣，现在有某某公司的某某岗位在招聘，不知道有没有意向去尝试一下之类的，另外还要加上一大堆修饰语，比如E轮融资，独角兽，公司发展前景好，工作氛围好，员工福利好等等…

她大概是真的很久没有找工作了，都不懂市面上猎头的套路，一时自我感觉还相当良好，以为自己果真依旧这么抢手。

等聊到第四家公司，她发现苗头有点不大对，这几家大多见面的时候相谈甚欢，恨不能当场下offer，明天就来上班的那种，但事后猎头总通过各种方式转达了同一个意思，就是用人单位对她本人相当满意，但是认为她和职位的匹配度并不高，所以还要再斟酌一下。

斟酌的意思就是候选人没什么事，就可以去看看别的机会了，我这儿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要你了，中国什么都不多就人多，要什么样的人才没有，不差你这一个。

面试的第一家公司是一家做长租公寓的互联网企业，老板是个身量不高但看上去很精明的男人，一上来就说他们现在虽然每年亏损五个亿，但是没关系，现在市面上连年亏损照样有人砸钱的公司比比皆是，还说他们四轮股权融资超过一亿美元，并且已经向美国证监会递交了上市招股说明书，计划明年年初就赴美敲钟。

她勉强朝那人笑笑，表示贵司实力超群，鄙人高攀不上，在她看来不以赚钱为目的的公司，都是耍流氓。

第二家公司是一家做移动支付的企业，负责人说她虽然没有很多支付清算的经验，但是对她的从业经历印象深刻，表示愿意给她提供学习机会，聊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左右，那人请她略坐一下，他让人事来和她聊两句。人事拿着她的简历，先是夸赞一番，紧接着问了一句：“许女士，你现在单身吗？”她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委婉地表示虽然她最近是没有结婚的打算，但这是私事，跟工作没半点关系。

第三家公司的面试官以前居然在睿星待过两年，许知恩正做着自我介绍，那人忽然打断她说：“许总，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她满脸疑问：“请问你是…？”

“我，赵杰啊，之前在睿星电商部的时候，还和搜索一起做过项目，给你做过汇报的。”

许知恩真的是对他完全没有印象。

赵杰表情讪然，过了一会儿酸酸地说：“没事，你贵人事忙，不过没想到许总你居然离开了睿星还来我这儿面试…真是…”转而露出了小人得志的神色，仿佛在说“真是天道好轮回”。

第四家面试企业是一家征信公司，也是许知恩自己最心仪的一家，她对数据及信用征信行业未来发展相当看好，关键免了这么多家公司，发现这家的老板是个难得的正常人，说话不急不躁，人看上去也很务实，所有的面试官里也没有人问她近期打不打算结婚这样愚蠢且有性别歧视嫌疑的问题。

她一直相信第一面的眼缘是很重要的，比如当年她去睿星面试的时候第一次见到金恒，就更坚定了她非去睿星不可的决心。

她也算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应对，搜肠刮肚把自己脑袋里不多的相关知识凑了又凑：“征信降低了交易中参与各方的信息不对称，促成信用交易的达成，社会信用体系的建设是未来发展的趋势。”云云，显得很专业的样子，这是她年轻时面试的策略，不管懂不懂，先胡吹一通，关键是要自信，把对方侃晕了再说，而且对方也不见得就比你懂得更多，这招在当年也算是屡试不爽。

一周的密集面试让她精疲力尽，走到家门口步子都迈不动了。

“喂，你休息够了吧？许总。”她正准备开门，宋祁和的声音传来，尾音拖得很长，阴阳怪气的。

“你怎么来了？”许知恩紧张地四下环视，警惕王泽凯随时出现，她最近很累，没有精神吵架。

“我来喊你上班啊，你还准备在家里呆多久，脑子不动是要锈掉的。”

许知恩没好气道：“你能不能不要没事随便跑来我家啊，我跟你很熟吗？”

“哇，许总，我见过现实的，没见过你这么现实的，当初求我帮忙的时候，你可不是这种态度。”

“……”许知恩无话反驳，只好用力推开他：“走走走，别捣乱，该去哪儿去哪儿。”

宋祁和站着不动，顺势抓住她：“我是说真的，你为什么这么抗拒和我一起工作？是怕自己会爱上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