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幻莲走进军营的时候一双双眼睛看着他。
有央人的,有西荒部落的,他们都是他从苍城带来的人。
他们有些远离了家乡,有些背弃的族人,但是他们都有着同一个信念,他们信任司小爷。
只有司小爷在他们眼里才是真正的主,才是会百姓为将士未雨绸缪的人。
尤其那些来自于苍城的将士,他们亲眼见到过央帝的兵马朝廷的大军是如何肆无忌惮的。
似乎他们驻守了苍城,苍城的百姓就该对他们顶膜礼拜。
他们在苍城中横行霸道,然而徘徊淮阴河畔的雪匪一来,西荒部落打秋风的散部一来,他们一个个逃的比谁都快。
还事先警告苍城的百姓们不得暴露他们的踪迹,不得通敌叛国。
有如此的驻军,敢于通敌叛国的人恐怕才是壮士吧。
而这个时候小爷来了,苍城的百姓还在缅怀着曾经的驻守筑南王的时候筑南王的独子来了。
他身后带着的是西荒部落的将士和战马,他的剑梢指向的是北央守军的脸面。
守军想要以苍城百姓的性命要挟血祭,司小爷运兵在外却始终没有突破城池。
他在等待。他是个耐心的人,心思沉凝。他知道守军总有困倦怠慢的一天,而他不会。
城中百姓由于粮草被截断,饥饿之下纷纷偷出成私运粮草。虽然守军明令禁止了,可是只有百姓才能够收集到粮食,因为这是司小爷赏给他们的。
所以守军们便默许了,他们甚至利用百姓的身份来运粮。
所有的人都对司小爷说这是养虎为患,但是小爷就是不准许劫持百姓运送的粮草,更不允许打杀百姓。
哪怕其中一些人分明就是守军士兵假扮的。他们运回城的粮也不是分给百姓的而是用以支撑守军。
但就是那一日日的拉扯之中,小爷得到了人心,不仅仅是苍城的百姓,甚至有一部分守军。
他大举攻城的时候一人当先,用自己的兵马压着后头来势汹汹的西荒部落军,因为他害怕城中的百姓受到伤害,害怕西荒的部落军肆意烧杀抢掠。
“小爷,只要是你的命令我们一定会遵守。”这句话不仅来自北央的士兵,也来自西荒部落的士兵,在司幻莲的麾下他们不分彼此,他们都叫自己莲生军。
司幻莲所走过之处,一片片的将士逐一单膝跪下,表达着自己的臣服,表达着自己的决心。
“小爷,大伙知道你心里难受,大伙的心里也难受。今日央军斩杀的我们的兄弟,明日我们一定会加倍的奉还给他们!”和曜跟随在司幻莲的身后,一边走一边一字一顿的说着。
“小爷,我们知道您放不下北央,您是北央皇族的子嗣,如今北央朝政紊乱,如果您为了大局不肯替死去的兄弟们报仇,大伙也能体谅的。但是恳请小爷务必今日死去的兄弟们,我们都是小爷的莲生军,莲生为小爷冲锋陷阵死而不已,但却不能被那些犬牙所辱灭的!”
“我明白。和曜,你不必多说了,我都明白……”
“小爷,将士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你一声令下,哪怕只有我们区区千人照样杀得他百穿营寸草不生一人不留!”
“和曜啊,你容我再想想好不好?”
“是,小爷。和曜不会迫您,和曜只要您知道,和曜的命是小爷和姑娘救回来的,和曜一直记在心里。”
司幻莲默默仰望天空,是啊和曜的命是小音救回来的。可是小音现在在哪里呢。
为什么他需要她的时候,他需要她的谋略需要她的高瞻远瞩需要她的洞悉世事的时候,她却不在身边了呢。
司小爷一把夺过了和曜的战马翻身而,和曜急忙去抓其他将士的战马借来用。
“你不必跟着我。”
“可是小爷这是在北央腹地,不安全……”
司幻莲冷笑一声,“若是我在这个时候被人伏击了,便就是我天数到此。你们全都回到苍城和西荒去吧。也不必再跟随我了。”
“小爷!”
是负气的话,可是这个时候说负气的话很爽。他瞪了一眼和曜,和曜果然不敢再跟着了。
他一个人在雪原飞驰。
冷冽的寒风刮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道细小的血口,后面的冷风灌来,可以冷进骨子里。
他是北央的人。
他是北央的人!
他的血脉中流淌着北央皇族的鲜血。
哪怕谡融衡将他除了宗籍可是体内的血液是无法被替换的。
西荒是一个好地方,草原丰富畜牧发达,而且部落的散民不工于心计容易掌控。
他明白英花蝉和英策熊的心思,就是要让他永远留在西荒的土地。
替他们开疆拓土,曾经鬼择多铎没有完成的野心,英策熊父女有这个心思要继续下去。
西荒的领土太富庶了,白白浪费在那些弱小部落愚蠢的流民手中暴殄天物。
只有一个部落真正壮大,强盛到其余部落哪怕联合起来也无法抵制的一天。西荒才有未来。
西荒才可以称之为国,才可以与浩大的北央,与国库充盈的东桑,并行天下。
西荒的子民在等待一个强大的君王,已经等待了太久了。
是时候赐予他们一个这样的人了。
但是那个人不会是司幻莲。
因为他根本不属于那片土地。
“哪怕你在这里做的再多,再强大,笼络到再多的人心。你在他们的心目中永远都还是一个外人,一个可以为他们所用的战将。因为血脉的东西不是轻易可以被覆盖的。”
说这番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鬼泽弥荼。
他以为他在鬼面部落早已深入人心,早已是众望所归的王者。
然而鬼择多铎一死,鬼择部落的世子们一个个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可笑的是那些原本在鬼择多铎面前连头也不敢多抬的混小子,只需要一声号令竟然真的有部落的子民跟随于他们。
会为他们出生入死。
因为在部落人的眼中,他们才是鬼泽多铎真正的儿子们。
他鬼择弥荼不是,不配!
“我——才是那个为鬼择部落征战沙场的人!我——才是酋长亲自封的镜王,战神!可是那些卑微的人却只会去跟随鬼择酋长亲生的儿子。司小爷,你的下场也会跟我一样的。”
鬼择弥荼的话语之间带着愤慨与委屈。
但是他的话依然留在了司幻莲的心中。
他说的没错的是血脉的连承是无法打断的。是无法舍弃的。
“我——司幻莲,我依然是北央的人。哪怕我恨央帝,我恨祖训,我恨每一个杀死了自己同胞手足的先祖们。可我依然是他们的子孙后代……”
哈、哈哈哈!多么的可笑啊?
恨到了极致的东西,恨不得亲手毁掉的东西,最后却发现才是自己最渴望而不可及的东西。
这便是生而为人的悲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