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莲悄悄地打开包裹着月季花的厚厚的制图纸,昨夜还香艳、饱满的月季花的花瓣早已枯萎,皱皱巴巴地像个饱经风霜的老人。
艾莲把干枯的月季花放在手上呆呆地看了半天,然后又小心地重新包好。想了想,放在床头的墙角处,拉过枕巾盖住,仔细看了看,确认安全这才放心。
报到证、派遣证通通交给粮局了,分配去向却迟迟没有消息。
艾莲开始了漫长的等待,只有吃饭、上厕所时候才会踏出房门,其他时间都是闷在房间里,不踏出房门半步。
她把自己和自己的心关了禁闭,正值青春妙龄的青年女子,却犹如行将朽木一般。
小腹处传来一阵阵便意,艾莲实在憋不住了,硬着头皮推开房门,走出禁锢自己小黑屋,准备去大院西南角的公厕解决下下问题。
推开门,眼角的余光中,刘三嫂和那个曾经用雪球砸自己的吴勇以及那个因为承受不住高考失败而有点儿神神叨叨的邓进,站在传达室门前的树荫下。
艾莲目不斜视,径直往西走,她不想多话。
“哟~老二呀!”
艾莲推开房门的时候,就已经引起了刘三嫂的注意。艾莲刚从门口出现,她就迫不及待地捕捉到了艾莲。
“你整天闷在房间里干嘛?也不嫌热,上茅房呀?去吧,回来了过来聊会儿,别整天闷在房间里。”
“哦,嗯。”
艾莲头也不回,含含糊糊地答应着,径自去了。
等她方便完回来的时候,好不意外,刘三嫂果然等在门口,拦在艾莲前面,挡住了她的去路,艾莲无可奈何地停下脚步,脸上竭力堆出礼节性的微笑。
“嫂子好。”
刘三嫂盯着艾莲的脸,脸上满是惊诧和痛惜。
“老二呀!你天天闷在家里也不出门,怎么脸又黑又瘦,跟老妈妈似得?”
艾莲努力向上扯着嘴角儿,两条深深的法令纹赫然出现她年轻却干燥憔悴的脸上。刘三嫂同情地看着艾莲,关切问。
“你的事儿,你爸妈还不同意呀?”
刘三嫂的话,像一把刀子扎在艾莲早已被伤痛折磨得生了老茧而变得麻木的心上,心,忍不住一阵抽搐。
艾莲苦涩地笑了笑,鼻子里轻轻呼出一股气,却没勇气张口说话,她怕一开口说出的不是话,而是喷涌而出的哭泣。
鲁北平原的八、九月份,正值盛夏,炙热的阳光烘烤着大地上的一切。
天空是热的,大地是热的,房屋是热的,甚至枝繁叶茂的大树的叶子都被炙热的阳光烘烤的打了蔫。
盛夏炙热的阳光烤热了万物,却唯独烘烤不热艾莲。她的心是冷的,她的人是冷的,人人都穿着单薄的夏装,还热汗直流,艾莲套了一件厚厚的条绒外套,还觉得寒气入骨。有时候她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在是艾莲,而是《聊斋志异》里那个灵魂无处安放的聂小倩。
艾莲躲避着宫秀雯,宫秀雯也在刻意地躲避着艾莲。
虽然她成功地拆散了艾莲和麻宝莹,维护了自己的不可撼动的尊严,让她产生了短暂的快感。艾莲日渐消瘦憔悴的脸,让她产生了一丝丝悔意。
然而,这悔意却是短暂的,悔意便被越来越旺的怒火代替。
刘三嫂和隔壁王婶总是在一起窃窃私语,仓库里上班的女人们也仿佛对她侧目而视,这让她很不爽,让她觉得别人再笑话自己,她的名声受到了损害,而这一切的根源就是艾莲。所以,她不想看到她,甚至有点儿恨她,恨她坏了自己名声,担心舆论会影响儿子艾括的前途,
宫秀雯坐在椅子上,指尖的烟卷忽明忽暗,烟雾缭绕中她的脸摸不清,阴晴莫辨。终于,她猛地站起身,拉开门,转身来到隔壁艾燕的办公室。
因为正值盛夏,办公室的门窗都打开着,宫秀雯从开着的窗户里看到正和同事说笑的艾燕,她隔着窗户扬声招呼艾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