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将有摇头不语的,也有默然沉思的,就算有人开口,也并没给出个说法。
张绣哈哈笑道:“列位但说无妨。他们坐车,我们骑马,终究是我们快些,只需片刻功夫,就能追上。”
身侧偏将沉思片刻,就指着东边道:“依末将之见,羿小狐是故设疑阵,他在这里抹掉车辙,便是想将我们引向北方。其实,他却往东边赶去。”
张绣笑着点了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初见之下,也是这般想法。但羿小狐是谁?他可是一句话吓退了刘景升的假虎先生,你们都能想得到,他岂会不知?”
偏将一听,顿时惊出一身冷汗,略略寻思,也确实是这个道理。那羿小狐虽看上去沉默寡言、闷不吭声,可底子里面却是机敏果断、诡计多端。自己都能看出的浅显计谋,他岂会预料不到?
想到此处,他便长长吐了口气,抱拳道:“愿听将军教诲。”
张绣摆了摆手,道:“此处在明面上看,是声东击西,故作疑兵。其实是虚实相映、真假互换。他知道我们常年征战,一般的伎俩定然困我们不住。这才故意在向北的车辙上做下手脚,知道我等必会看出破绽,将我们引而向东。其本人,却偏偏向北。”
那偏将错愕道:“竟会如此?”
他在那车辙上又仔仔细细看了几遍,之后又向远处瞭望一番,果然见五十步后,车辙愈深,显然是车驾上人数偏多,马车吃重,而痕迹明显。
偏将便指着远处道:“此人心机竟如此深沉,将军请看。”
张绣笑道:“不错,你竟然也看出来了。徐冲有伤在身,马车不能奔波,必是轻装简从,那车辙深的,就是羿小狐与那女子无疑了。呵呵,这般虚中做实,真假互换,当真料定我宛城无人么?”
他说完这话,便回头对兵将喊了一声,“众将士随我追上这厮,抢了他怀中女子!”
终将领诺,披挂上马,一路呼号前行。
一行两千余人,走了约半刻时分,来到一处村落郊外。附近村民远远瞧见军兵赶来,只怕是前来抢粮劫舍的匪徒,忙将钱粮辎重藏了起来,与家人一起躲在隐秘处。
张绣心中多有不快,却也感到有些歉意。他正要命身后将士静默前行,忽见前方路旁站着一老头,手里拿着一块木牌,虽也吓得瑟瑟发抖,却并未逃去,反而眼巴巴的看过来。
张绣心中好奇,便让众军向左避让,哪知那老头见了张绣,却举着木牌迎面走了过来。
他一边走一边喊道:“张将军,有你的东西。”
张绣忙勒马驻足,正要相问,那老头却吃了一惊,扔下木牌就走。众人还待要追,张绣却摆摆手道:“多半是有人以钱财为饵,让他代为传话。”
身后即刻有人跑过去将木牌捡了起来,张绣接过一看,上面写道:“将军,走错路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张绣哈哈大笑三声,将木牌递到身后,指着上面字迹笑道:“诸位请看,这羿小狐自作聪明,故意拿这话迷惑我等,好让我们返身折返,却往东边赶去。他却不知我早就看穿了这些把戏。若没有这几个字,我还有三分疑虑,此时,却是一点疑虑也没了。我敢断定,他必然就在前面不远处。”
众人听罢,哈哈大笑,都说羿小狐故作聪明,张将军妙智横生。
又走了几里路,前方又有一人扔下来一处木牌,军士捡起看过,上面却写着:“还不知悔改,只怕追悔莫及。”
那军士还没递给张绣,就先笑了起来,“将军,那羿小狐还说你追悔莫及哩!”
众人听罢,又是一阵大笑。
之后便又继续前行。
等到有人送第三块木牌过来时,张绣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似这般故弄玄虚的做法,在他看来,并不怎么高明,恰恰相反,只会与人徒增笑柄。
他寻思着,羿小狐终究不过是不满二九的年轻人,纵然有些小聪明,也不过如此而已。这些留人木牌,故作高深的小手段、小把戏,除了能让人颇为玩味,让这段路程不那么无趣、索然之外,于本人而言,并没有多大意思。
这些伎俩,他早就看穿了。
张绣笑着摇了摇头,说了句,“终究是年轻,玩性大。”接过木牌看了看,上面写的是,“现在,你后悔也来不及了,嘿嘿!”
张绣乍看之下,竟有些愣了,尤其看到那“嘿嘿”两个字,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玩意。似乎,在这种严肃的场合之中,竟说出如此滑稽幼俗的话语,这羿小狐,当真是太过自大,太过无知了。
张绣现在,都懒得笑了。他摇了摇头,暗自感慨一番,见那送木牌的人却没走,就好奇的问道:“你竟不怕我们?”
那人低着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轻笑,“将军有什么好怕的?”
张绣更感惊奇,低下头看了看,那人却带着斗笠,遮住了脸庞。张绣再次问道:“你是何人?给你木牌的人又是谁?”
那人声音加重,“唔”的一声反问道:“张将军,你不认识我了?我们刚刚还见过面的。”
他摘下斗笠,露出脸庞,对着张绣呲了呲牙,笑道:“我,武卫营的,大营之中见过的。”
张绣一见是他,心中顿时一凉,下意识的问道:“你在这里,羿小狐呢?”
护卫故作惊讶道:“将军,这木牌上不都写的清清楚楚,羿先生根本就没走这条路,他一直向东,缓步慢行,此时,大概在封将台吧。”
张绣豁然一惊,他低下头,望着木牌中,那醒目的“嘿嘿”两字,一时之间,竟觉得有些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