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回首,千金不换。
老妪对眼前这个浑浑噩噩神游的家伙也很是无可奈何,一年光景就敢神游大半,剩余时间就剩下东家逛来西家游,再有就是来她面前一往情深的充斯文撂酸词。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鱼沉雁杳天涯路,始信人间别离苦。”
“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
……
有事无事就来拽撂一句不知从何处书卷上抄记下来的酸文,酸是酸了点,可细细品味,也是别有滋味,一开始老妪还能指天骂地几句,糟老头子来的多了,撂下的酸文腐词多了,老妪反倒开始习惯这种不请自来的热络劲,捎带听上几句偷文盗句而来的“露骨”话,配上沉石心海底的旧事,再向日而憩,日子好算是有了点花开向阳的温腾劲。
老妪也不言语,眯眼而憩就可,耳朵根子稍稍丢上一条缝便好。
老叟笑眯眯在老妪枯皱的脸颊上认真看上一眼,对老妪这幅爱答不理的姿态习以为常,灿烂一笑,故作斯文的轻咳一声,小心翼翼从袖子里摸出张褶皱明显的旧纸张,一看就是不知从哪里拓印而来。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情真意切”一气读完极为不易得来的拗口佳句,连忙用余光扫掠老妪一眼,一条条皱纹紧密疏松变化如何,老叟都熟稔于心,一看之下,欢愉与惬意之色各半,老叟攒憋在胸口的一气当即长吐出来。
“老婆子,你听听,见之不忘,思之如狂……啧啧,圣贤老儿手底下那点笔墨可着实厉害啊,一字一句都像是在戳人心肝,每读一句都心肝乱颤,热血澎湃,你说说这些酸腐书生,脑壳子咋如此灵光哩,这些看着无甚稀奇的文字咋到了他们手里,就变得活泛起来,记得那位笔墨最重的老书袋说过,不学诗无以言,可真他娘的一语惊醒梦中人啊,得得得,以后再遇见那位老书袋,是得客气点,最不济不能再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了……毕竟,咱现在也算是半个读书人了不是?”
老叟摇头晃脑,双手拢袖,洋洋自得。
“读完了?”
老妪半睁昏花老目,无甚情绪看一眼楞充读书人的糟老头子,从嗓子眼挤出简单明了的话语。
“读完了,只是……”
老叟挠挠头,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这句话一旦脱口,以他知晓的老妪脾性,以后他多半是不可能再有撂酸文的机会了。
“有屁就放,放完滚蛋!”
老妪脸色一冷,不假思索赏了一记嘴刀。
老叟为难不已,急得抓耳挠腮,视线飘来掠去,始终不敢如同往日那般,盯着老妪脸颊瞅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