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墙外,墨云从天堑处潮水一般涌来,在空中形成一个方圆千里的巨大墨色云旋,伴随墨云潮涌而来的,还有一道道隐匿云层中只闻其声的紫黑劫雷。
浩大的声势,堪比原古祖龙出行,炸雷声响彻云霄,震得整片天幕都在颤动,仿佛下一刻即要崩碎。
最先看到天变的冯笑,顾不得将手中拎起的鼠笼抛给专门“刑讯逼供”的老道,一阵风起直奔村尾老城墙。
埋头拿根草芥撩逗鸟笼中翠鸟的老道,骤觉天色似乎一下子阴沉许多,似乎有暴雨将至,抬头正准备问一下冯笑,用不用和点草泥把屋顶渗雨的地方修缮一遍,却发现冯笑早已不在,并且鼠笼也一同消失。
“咔嚓”,村尾方向传来一声万钧雷霆炸响之声,吓得老道连忙缩缩脖子,生怕炸雷会落在自己头顶一般。
门外,几道身影疾驰而过,明显是直奔村尾方向而去。
老道起身,拎着鸟笼,远眺村尾阴沉天色,疑声:“这么热闹?”
一番犹豫不决后,老道一咬牙一跺脚,眼神坚定,自我安慰道:“不会一直倒霉,老天爷还是很靠谱的!”
门外又有几道身影风驰电掣而过,很明显都是冲着村尾而去。
豁出去了!
老道看一眼鸟笼里掩翅且瑟瑟发抖的翠鸟,便干脆拎着鸟笼子直接出门,孰料前脚刚踏出大门,一道不知从何游曳而来的电弧就当即炸响在身前咫尺之遥,焦土飞扬中,老道须发皆张,满面焦黑之色,口吐袅袅白烟,手中的鸟笼也不幸中招,可怜的翠鸟如同被泼洒了浓墨,并且浑身抽搐!
“呀呀呸……”
突然,浑身抽搐的老道大呵一声,从袖里摸出一张血迹斑斑的符箓,夹在指尖并指作剑,边跳脚挥舞边念念有词,如此持续了片刻,老道最后单脚立定,左手提鸟笼,右手剑指前方,大呵一声“定”,而后长吐一气后,方才小心翼翼收回符箓。
做完这一套降妖除魔“保命操”,老道抖抖衣袖,虎躯一震,拎着鸟笼,迈着标准的八字步,向村尾走去。
城墙之上,相距不远便有三五身影屹立,冯笑收回远眺视线,左右看了看,来的也算全乎,貌似就差村头那三四家未有来人,甚至一直冷眼旁观只坐而垂钓的老更头都来了,冯笑暗道一声:“好是热闹!”
不远处,巨大的墨色云旋遮天蔽日,云旋中心八九道游曳不定的紫黑雷霆令人心悸,那股子毁天灭地,俯瞰众生的威势,让所有人都卑微似蝼蚁,生不出半点与之抗衡的心思。
最先到城头的老寿头从不远处走了过来,看一眼冯笑手里的鼠笼,说道:“王丁没给你说过这原古九重紫薇神雷?”
冯笑摇摇头。
一向颇为神秘的老寿头难得生出肃穆之色,看着云旋中央盘踞的庞然大物,说道:“如此怕是那王丁也未曾亲眼见过这种亘古罕见的劫雷,哎,下界若不是有人触犯原古神道禁忌,怕是这鬼地方也招不来如此灾祸!”
一股风声呼啸而来。
穿着短打露出好似虬龙缠绕肉身的铁匠出现在冯笑身侧,看着波云诡谲的云旋,似乎陷入某种回忆,说道:“紫薇八重神雷,后一重威力是前一重的叠加,一般享受大逍遥的神祇才有资格招引,下界招引这种神雷,基本是无解的死局,至于如何招引……”
铁匠话未说完,他也无法断定这种本该随同那个时代崩碎的神罚之物,怎么会隔代降临,莫非是那位几乎一统万界的大人物未曾如传说中那般殒命葬坑,还是说只要有神道人物苟活,这神罚便永不会崩碎回归大道?
铁匠脑海涌过无数光景碎片,虽说他神魂尚且有缺,一时半会也无法补全,但得益于他终日抡锤万次,锤炼刺激重重被封印的剩余神魂,就这被他已经砸开十之三四,虽然回忆有限,但偶尔也有灵光乍现的时候。
想了想,铁匠说道:“王丁不在,你代巡天职,那我就给你讲一下,我要下去一趟,动静可能会稍稍大一点……”
话音未落,铁匠已然踏地而起,挺拔身姿在空中呼啸而去。
冯笑愣了愣,这是……商量的态度?
老寿头咧嘴大笑,笑骂道:“狗日打铁的,脑壳真真是榆木疙瘩!”
就在这时,不远处云旋中央,那八条庞然大物莫名齐刷刷侧头,透过重重云海,一双双冰冷眸洞里竟然生出不输人族的戏讽之色,望向老城墙方向。
城墙上所有人,顿时如剑悬顶,神魂颤栗,顿生沧渺之心。
同时所有人如坠云端,不明所以,这自始至终都未曾将所有人放在眼里的神雷,为何突然转了性子,舍得看他们一眼?
冯笑莫名心有所感,回头看去,明显遭了雷击的老道正手拎鸟笼,头贴符箓,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果真是托了老道的福!
不过居高临下的戏讽一瞥,神雷便不再关注老城墙这边,悬在所有人头顶的那股威势,也须臾之间消失一干二净。
不过,云旋默然向远处横移了百丈之远。
所有人看的是一阵错愕。
老寿头神色古怪地认真看了老道一眼,足足呆愣了一刻钟,方才哑然失笑,说道:“还真的是亘古独一份的气运,佩服,佩服!”
说罢,自觉平掠而去,远离这片“被天道格外垂怜”之地。
不远处,有人已经知晓老道身份,便对旁边不明所以之人解释,当所有人都知晓老道“特殊身份”后,一如老寿头一般,不自觉向远处挪了挪步子。
冯笑皱眉看去,恰有一道目光同时望看过来,是于香火台有过一面之缘的虢氏少爷,身边跟着那个喜欢独坐城头贪吃烧鸡的小书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