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把彩云间周边堆蹙的云团彻底搅成散淡流云,白姑娘方才意兴阑珊离去。
龙阳镇,以后便多了一处她可以怯意而玩的风景佳地。
回去的路上,为了弥补赏景时没能有“相思糕”佐陪的小失意,白姑娘专门跑了一趟“绍字坊”,买来几块奇臭无比的臭豆腐,返回艳鸣楼的一路上,吃得津津有味。
回到艳鸣楼,一众花娘瞧见白仙子奇丑无比的装扮后,已经见怪不怪,只是私下与姐妹说起闺中私话,免不了会拿出打趣一番,但最终皆是在白仙子是个好人一句上结尾。
勾栏花楼,散金掷银之地,凡与钱财沾边,便少不了勾心斗角,再加上一众心思活泛、善假于姿色的女子,其中明争暗斗之凶险,远比江湖中刀光剑影的厮杀,还要来的凶险几分。
这一点,仅从那些人老珠黄、姿色不复而退出的花娘身上,窥一斑而知全豹,大抵逃不出被悄然报复而丧命的恶果。
独上九楼,白姑娘推门而进,发现缠着她念诗的大个子与那个心海阴云遮空的年轻人不在屋中,便将淘换来的金乌神女挂画取出挂于留白墙面,还有顺手买来的两件巧思匠心的小物件,则是摆在了窗台。
满意地环视着一屋子的花草字画机巧物件,白姑娘格外心平意静,这些东西都是她一点一点淘换而来,花的是自己的银子,买的是一分独属自己的心思。
神魂记不住一日光景之外的东西,但这些她喜欢的东西可以,窗台的花开了落,落了开,记载的是一点一点悄然流逝的光阴,墙上挂的画卷,是在提醒她一些暂时回忆不起来的旧事,床褥下压平的厚厚数沓纸张,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娟秀字迹,是她记下的每日足迹,机巧物件,睡不着时拿出来解闷的同时,还可无形之中缓解神魂激荡带来的头痛欲裂之感,香而不烈的熏香,则是有益于醒神静脑。
一屋子的东西,皆是在无时无刻帮助她铭记当下,回忆过去。
取来笔墨纸砚,白姑娘挠挠头,咬了咬笔杆子,开始提笔落字,用极其细碎的笔墨,记下一日发生琐碎之事。
日日如此,雷打不动。
许久后停笔,捻起纸张一角,吹干笔墨,仔仔细细看过一遍后,方才将纸张压于床褥下。
或许是吃了那几块奇臭无比的小吃,白姑娘并无任何睡意,双手托腮,趴在桌上,看着窗外笼罩在淡薄月色下的城镇,总觉得这月色显得清冷,一如月盘的主人那般。
蓦然,白姑娘想起一事,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窗台,拿起一个有些老旧的澄泥蛐蛐罐,甚为小心地走到桌前搁下,点燃烛火,借着亮光稍稍移开罐盖,错开一条细缝,屏住呼吸,探头上前,一瞧究竟。
罐中,铺有洁净青草,放有小碟清水,皆是白姑娘精心而为。
罐底,一只蛐蛐安安静静躺着。
企图有惊喜发生的白姑娘抽了抽鼻子,掏出袖帕将蛐蛐包裹好,带着罐盒,走出屋子,登上楼巅。
不得不说,这白姑娘委实不是养蛐蛐的材料,仅从她记下的一沓纸张上看,这已经是她养死的第一百八十只蛐蛐,当时买下那个澄泥蛐蛐罐,纯粹是一眼看中,觉着合乎眼缘而已,至于第一只蛐蛐则是摊铺掌柜赠送。
登上楼巅,白姑娘微微皱眉,看着不远处席地而坐的两个人,心想这两人倒是找寻了一处喝酒赏景的好地方!
楼巅二人,正是两两无言以酒解闷的铁匠与冯笑,铁匠蓦然转头,连忙站起身来,有些尴尬的挠挠头,嘴上想说两句什么,可未到嘴边,便话沉心海,溅起重重心神涟漪。
笨嘴拙舌,莫过如此。
有些着急的铁匠,视线蓦然落在白姑娘手中的蛐蛐罐上,终是有了话题,说道“喜欢养蛐蛐?”
白姑娘无言,只是点了点头。
铁匠搓着手,说道“养蛐蛐可是门道颇多,不上道的人,一养便死,断然养不活的!”
被触了逆鳞的白姑娘皱紧眉头,脸色挂霜。
无形中惹下泼天人祸的铁匠见之,连忙闭嘴,铁面浮生两朵红云。
尴尬无言。
白姑娘绕开二人,走到一旁,轻轻点脚,白衣飘飘,落在飞檐翘角之上。
摊开掌心袖帕,看着安安静静的蛐蛐,白姑娘有些愁闷。
“自绝性命”的铁匠,耷拉着脑袋,闷闷坐下,破天荒拎起一壶酒水,仰头灌下。
冯笑转头看一眼凌空而坐的白仙子,笑道“养不活小动物,可不是该如此嘛!”
铁匠不明所以看一眼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