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倒霉道人时,冯笑心府之地莫名狠狠抽动了一下。
只见倒霉老道左手提鸟笼,信步而行,一双滴流乱转的眼睛始终不离街头妇人,若是遇上脸皮薄的貌美女子,视线更是肆意妄为,直到惹来未经人事的女子一声羞臊啐骂,倒霉老道方才讪讪一笑,收回意犹未尽的视线,眯眼回味。
铁匠看一眼简直“如鱼得水”的道人,说道“这幅德行,倒是符合人不可貌相的老话!”
铁匠这句“平淡”之言,好似曲径通幽,令人回味。
冯笑听完一笑,不置可否。
他心中已有猜测,怕是又出了什么幺蛾子,细细滤过一遍可能“蹦出来称王”的人,高家那个“狼崽子”高山被他再三敲打,怕是会消停一段时间,总在老城头上琢磨如何翻越城头得自由的佘白首,有了那次九死一生的“雷劫”,怕是仍心有余悸,与老更头成为“垂钓之友”的疯丫头褚知秋,想来没有什么事情能比钓上一条大鱼来的有趣,从香火台回来的虢氏男子近乎画地为牢,倒是随身书童常去老城头偷吃鸡腿,崔氏与张氏似乎在忙碌族人归来一事,无暇他顾,尤其是那位张氏老圣人……
思来想去,最有可能“生事”的几人都被排除,再加上倒霉老道这幅“游街赏景”的怯意心态,冯笑隐隐生出一抹念头,莫不是倒霉老道在上面觉着太过无聊,便偷溜下来散心不成?
“神君庙……”
突然,冯笑意识到这个差点被遗漏的地方,那个香火小道童原本觉着人畜无害,但与疯子有了那一段离奇的“寻竹”之行后,尤其是对涉及因果深重的香火一事有了重新认知,归来后再看香火小道童,已然有几分近在眼前却看不真切的意味。
若是疯子所言不虚,侍奉香火的小人皆是“画地为牢”,半点踏出不得香火之地,冯笑倒是可省心大半,但若是拎干水分来听,神君庙可能就是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剑,数千年的香火供奉集一身,造就出来的香火小人……
不可想象!
就如同疯子对此种弊态不无讥讽所言那般一只泥腿子被供奉千余年,也与一些神仙无异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但王丁临行前,并未对冯笑提及神君庙,想必是心有所安,但如果连王丁都被蒙在鼓里,那问题……
如此思量后,冯笑又点了一碗面,坐等倒霉老道,铁匠莫名诡笑一声,示意冯笑瞧看。
冯笑举目远望,待看清后不禁错愕,只见那倒霉老道正被一位身形似水缸的妇人死死揪拽住道袍,而老道兴许是理亏词穷,毫无半点还手之力,与其说二人扭斗在一起,倒不如说是身形见绌的老道被水缸妇人蹂躏,不过眨眼功夫,老道已然节节败退,身形踉跄,脚步发虚,被手臂与腿粗的妇人扯翻在地,欺压在小山一般的身下,水缸妇人嘴里还喋喋不休,看架势多半是骂街悍妇脏不入耳之言。
好似天的铁匠收回视线,玩味笑道“这老道天生霉运当头,属于那种喝凉水塞牙,放屁扭着腰的霉主,你这小老哥,委实不好当啊!”
冯笑喝口面汤,笑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还是想想如何将那近百两的藏私交代清楚为好?”
“最好谎要圆的圆满,不然届时,嫂子若是问起,万一漏了馅,这罪过可大了去!”
铁匠瞬间吃瘪,素来对银子格外认真且有好记性的自家婆姨,一旦知晓他藏私,没有月余耐心哄待,怕是难以消停。
想想都脑壳疼!
若是有舌灿莲花之能,倒可轻松些许,可偏偏他笨嘴拙舌,再加上心疼自家婆姨,如此一来,往往是不打自招,哎……
铁匠深深皱眉,看一眼同样皱眉的冯笑,想了想,伸手说道“王丁从铺子拿走过那么多菜刀,剪子,你是不是得还银子?”
冯笑眨眨眼,说道“王丁拿走的,王丁不来还,凭什么我来承担?”
铁匠孤注一掷,道“你与王丁是住在一座屋檐下的,这些旧账,就得你来还!”
冯笑看一眼远处,说道“嫂子与你也是住一屋檐下,你的银子是嫂子的,可嫂子绣囊里的银子是你的吗?”
铁匠彻底哑口无言。
不远处的形势愈发激烈,怕是老道坐实了偷瞄妇人的事实,被妇人欺压在身下,半点动弹不得,围观的百姓则是哄然大笑,看的津津有味。
端上面来的掌柜,放下碗筷,看冯笑似乎对街头这等小打小闹格外感兴趣,便笑道“那象妇可是这两条街上出了名的悍妇,气力不输男子,口舌可比说书先生,时常在街头找寻年轻貌俊男子的晦气,嘿嘿,说的直白点,就是闺房里待不住了……客官,你明白吧!”
“另外,那悍妇年过三旬,尚未婚配,家人听说都急得恨不能是个男子便可嫁女,看客官瞧着颇有兴趣,若是……”
冯笑连忙打断掌柜好心提醒,指了指远处,摇头笑道“这碗面便是替那道人点的,孰料几步之遥,偏生出如此事端!”
掌柜恍然大悟,道声叨扰离去。
冯笑抖抖衣袖,说道“非得等到老道那把老骨头架被拆散了再出手吗?”
铁匠淡淡说道“全在你!”
冯笑环视四周,压声说道“妖人这般猖狂,摆明了是在故意试探你我,若是你我坐观壁上,袖手旁观,岂不是随了妖人心意!”
铁匠笑道“还以为你要如先前那般,冷眼旁观,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冯笑答非所问,说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话音落地,一道疾风呼啸而出。
破锤。